檄文。
宣战。
使节团…已入国境。
前一秒，他们还在为窥见了深渊的恐怖真相而战栗。
这一秒，他们就被自己王国即将犯下的弥天大错，推进了无底的深渊。
斥候带来的消息，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所有人的脖子。
格罗姆那蒲扇大的手掌攥紧了战斧的握柄，青筋暴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巴顿手里的酒壶忘了放下，他那张被酒精染红的脸，此刻难得地显出一片凝重。
龙王奥伯隆缓缓转过身，他庞大的身躯挡住了穹顶的星光，投下的阴影让洞窟里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但他没有看斥候，也没有看暴怒的兽人或精明的矮人。
他看着肖恩。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看向了肖恩。
这个刚刚被他们推上“盟主”之位的人类。
而肖恩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没有震惊，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丝毫的紧张。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看着那名单膝跪地，身体抖得像秋风中最后一片落叶的菲尼克斯。
“听到了吗？”肖恩的语气平静得吓人。
菲尼克斯猛地抬头，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因为极致的痛苦和屈辱而扭曲，血丝从他的瞳孔深处疯狂蔓延。
“盟主阁下…”他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我请求您…阻止他们！不惜一切代价！”
“阻止？”肖恩反问，“怎么阻止？像格罗姆一样，带着人冲进银月森林，把人类使节团的脑袋都砍下来？然后呢？”
“然后让整个大陆都看到，‘残暴’的龙族盟友，屠杀了‘和平’的人类使节，坐实你们所有的‘罪名’？”
格罗姆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肖恩的话，就像最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最残酷的现实。
“我父亲…他疯了…他真的疯了…”菲尼克斯的护卫队长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与龙族开战…还要拉上深渊的爪牙…他这是要毁了整个精灵族！”
“不…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另一名年轻的护卫激动地站了起来，“王子殿下！盟主阁下！请下令吧！我们愿意作为先锋，潜回王都，揭穿这一切！”
“天真。”肖恩只用了两个字，就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他走到菲尼克斯面前，蹲下身，与跪在地上的精灵王子平视。
“你现在回去，说什么，有人信吗？”
“你拿出的所有证据，都会被说成是龙族伪造的。”
“你所有的辩解，都会被当成是被龙族‘腐化’后的胡言乱语。”
“你，菲尼克斯·逐星者，会从银月森林的骄傲，变成一个引狼入室的叛徒。你的父王，会‘痛心疾首’地将你公开审判，然后用你的‘罪证’，来博取所有不明真相的精灵的同情和愤怒。”
“到时候，‘神圣讨伐同盟’，将再也无人可以动摇。”
肖恩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地砸在菲尼克斯和他手下的心口上。
他们引以为傲的智慧和逻辑，在肖恩所描述的这套肮脏的政治把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洞窟里，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绝望，像浓稠的沼泽，淹没了每一个精灵。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菲尼克斯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理性，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
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茫然无助地看着眼前这个唯一能给他指引方向的人。
肖恩看着他这副模样，终于站起身。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环视全场。
“很简单。”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既然他们想演一出大戏，那我们就陪他们演。”
“而且，要演得比他们更真，更精彩。”
他转向龙王奥伯隆：“陛下，我要您立刻下一道命令。”
奥伯隆金色的瞳孔一缩：“说。”
“以龙王的名义，向人类王国发出最严厉的警告。谴责他们污蔑勇者，挑起战争的无耻行径。姿态要做足，要让全大陆都以为，我们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准备狗急跳墙。”
奥伯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巨大的头颅缓缓点了点。
这叫虚张声势，先声夺人。
然后，肖恩又看向格罗姆和巴顿。
“格罗姆，巴顿，你们两个，马上回到各自的部族。格罗姆，你把你的部落往龙巢的方向迁移，做出要和龙族并肩作战的架势。巴顿，你立刻宣布，中止和人类王国的一切矿石贸易，理由是他们‘背信弃义’。”
格罗姆和巴顿对视一眼，虽然不完全明白，但还是用力点头。
“俺听姐夫的！”
“没问题，正好前几天那帮人类还想压价，老子早看他们不爽了！”
做完这一切，肖恩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菲尼克斯身上。
“至于你…”
菲尼克斯和他所有的手下，都屏住了呼吸。
“盟主的第一堂课，现在开始。”肖恩的嘴角，勾起一抹让精灵们感到陌生的弧度，那里面混杂着玩味与冰冷的算计。
“课程的名字，叫‘如何优雅地造自己老爹的反’。”
“你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站起来，整理好你的仪容，收起你那副死了爹妈的表情。”
菲尼克斯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第二件事，你现在就给我写一封信，用你们精灵族最高规格的魔法信笺。”
“写…写什么？”菲尼克斯颤声问。
肖恩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也更加危险。
“当然是写给你那‘英明伟大’的父王。”
“告诉他，你已经成功‘说服’了龙族，并且‘探明’了龙巢的内部虚实。”
“告诉他，你已经‘确认’，我，人类勇者肖恩，确实已经被龙族公主伊格瑞丝‘腐化’，神志不清，成为了龙族的傀儡。”
“最后，热情洋溢地欢迎人类使节团的到来，并告诉你的父王…”
肖恩凑到菲尼克斯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你将亲自带着他们，前往龙巢。”
“在婚礼上，给龙族送上一份‘惊喜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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