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返回巴塞罗那的包机，在加泰罗尼亚温暖的晨光中降落时，林风是最后一个走出机舱的人。
他没有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只是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低着头，快步穿过机场的VIp通道。但即使是这样，那些嗅觉敏锐的记者，依旧从他那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步态变化中，捕捉到了一丝不祥的信号。
“林的脚踝似乎有问题！” “他走路的姿势不对！”
当天的网络上，关于他身体状况的猜测，瞬间冲淡了那场史诗级胜利所带来的喜悦。
他没有回家，甚至没有去更衣室。他直接被专车送到了甘伯体育城的医疗中心。
迎接他的，是一场比在慕尼黑失利后，气氛更加凝重的“三方会审”。首席队医、首席体能师，以及脸色苍白、眼圈微红的索菲亚，早已等在那里。
这一次，没有了“课题”的探讨，没有了“方案”的设计。只有冰冷的仪器，和沉默地等待。
当核磁共振的结果，清晰地显示在巨大的屏幕上时，医疗中心里，只剩下了仪器运转的、单调的嗡嗡声。
“左脚踝，腓距韧带二级撕裂。”
首席队医，那位严谨的德国人，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如同宣判般的口吻，宣布了最终的诊断结果。
“伴有轻微的骨挫伤。林，你很幸运，你的那次起跳，为你避免了至少一次骨折。但是……”
他指着屏幕上那片刺眼的、代表着组织损伤的白色区域。
“……代价是，你将错过接下来的三到四周。这包括，两场西甲联赛，以及……”
他停顿了一下，说出了那个让林风心脏猛地一沉的名字。
“……主场对阵国际米兰的，欧洲冠军联赛。”
死寂。
林风静静地躺在检测床上，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变得冰冷。
他赢得了那场属于“战鼓”的战争。
代价是，他将缺席一场属于“交响乐”的、最华丽的盛宴。
当队医和体能师都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了他和索菲亚。
索菲亚没有说任何“我早就告诉过你”之类的话。她只是默默地走上前，拿起一个全新的冰袋，小心翼翼地，替换掉他脚踝上那个已经融化的。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摸一件最珍贵的、已经出现裂痕的瓷器。
“疼吗？”她轻声问道。
“不疼。”林风的声音，有些沙哑，“心里疼。”
他转过头，看着索菲亚，看着她那双因为熬夜等待而布满血丝、却依旧清澈的眼睛，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歉意。
“对不起，索菲亚。”他说，“我搞砸了。”
索菲亚摇了摇头。她伸出手，不是去触摸他的伤处，而是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
“你没有搞砸，林。”她的声音，温柔，却充满了力量，“你只是……亲手，触摸到了你那顶王冠的、最锋利的一面。”
“这就是代价，对吗？”林风苦笑着说，“就像哈维问我的那样。”
“是的。”索菲亚看着他，眼神里，是深深的心疼，和一种与他共担一切的坚定，“这就是代价。现在，你不再需要去计算它了。你感觉到了它。”
当林风戴着一个并不算起眼的脚踝护具，一瘸一拐地走进一线队更衣室时，房间里那股属于训练前的、轻松的氛围，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左脚上。
哈维正在喝水，他看到了林风的护具，默默地，放下了水瓶，眼神复杂。 罗纳尔迪尼奥脸上的笑容，也悄然收敛了起来。
没有人说话，但林风能“听”到，那股因为他的缺席而产生的、名为“失望”和“担忧”的“不和谐音”，正在更衣室里，悄然蔓延。
他默默地走到自己的衣柜前，看着那件属于他的、崭新的6号球衣。
他知道，在接下来的三周里，这件象征着“大脑”和“核心”的战袍，将只能，静静地，挂在这里。
他赢得了那场属于东方的、关乎血性的战争。
却在回到自己王座的那一刻，发现，自己已经暂时失去了，坐上它的资格。
当晚，林风独自一人，坐在公寓的沙发上。他的左脚高高地抬起，上面敷着冰袋。电视上，正在播放着体育新闻，主持人正用一种激昂的语气，播报着他入选“亚洲杯预选赛本轮最佳阵容”的消息。
而在沙发的另一头，那件从北京带回来的、属于沙特6号的、充满了草屑和汗味的球衣，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像一枚战利品。
也像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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