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小院的药香里，总飘着几分遥远的欢悦。看着杨大鹏每天能多认出一味草药、多背出一句药性，杨老实夫妇就忍不住想起那些扬眉吐气的日子，最清晰的，莫过于他考上大学的那天。
那是杨大鹏十八岁的夏天，蝉鸣聒噪得厉害，却挡不住村口传来的喜报声。县教育局的人骑着摩托车进村，车后座插着的红旗迎风招展，远远就喊着“杨大鹏家在哪儿？全县理科状元！考上临江医科大学啦！”
杨老实正在田里除草，手里的锄头“哐当”掉在地上；赵桂兰在院子里晒草药，闻言手里的簸箕直接翻倒，草药撒了一地。两人顾不上收拾，疯了似的往村口跑，只看见红底烫金的录取通知书被递到眼前，“临江医科大学”几个字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那可是全国排前几位的重点大学，是多少学子挤破头都想进的医学殿堂！
“俺们大鹏，是状元！”杨老实攥着通知书，手激动得直抖，眼泪毫无征兆地砸在纸面上，晕开了淡淡的墨迹。赵桂兰拉着儿子的手，从头到脚打量着，嘴里反复念叨“我的儿，有出息了”，哭得说不出完整的话。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青石村。村民们涌到杨家小院，把院子挤得水泄不通，有人送鸡蛋，有人送红糖，就连向来高傲的村长王老虎，也提着好酒好菜上门道贺，脸上的笑容堆得像朵花：“大鹏这孩子，是咱村的福气！将来成了大医生，可得多关照乡亲们！”
那几天，杨家的炊烟就没断过。杨老实杀了家里唯一的老母鸡，赵桂兰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着前来道贺的邻里。杨大鹏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眉眼间是藏不住的青涩与骄傲，却依旧不忘帮着爹娘招呼客人，还耐心回答着孩子们“大学是什么样”的好奇提问。
夜深人静时，一家三口坐在煤油灯下，杨老实把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舍不得放下：“大鹏，爹没本事，这辈子就守着这几亩地、认些草药，你不一样，你考上了最好的医科大学，将来能学真本事，救治更多穷苦百姓，比爹强百倍！”
赵桂兰给儿子缝补着行李，哽咽着说：“娘不盼你大富大贵，就盼你平平安安，把你爹的医德传下去，不坑人、不害人，做个救死扶伤的好大夫。”
杨大鹏握着爹娘的手，眼神坚定：“爹，娘，我记住了。等我学成回来，不仅要给乡亲们看病，还要把咱这民间草药的学问发扬光大，让更多人受益。”
那一刻，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了一家人的笑脸，也照亮了满院的希望。他们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了头，儿子的未来一片光明，再也不用像他们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受旁人欺负。
可谁能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把所有的期盼都撞得粉碎。
如今，看着桌前认真嗅着草药、偶尔蹦出几句药性的儿子，杨老实夫妇的眼眶又红了。赵桂兰轻轻抚摸着杨大鹏的头发，声音温柔又带着期盼：“大鹏啊，你要是能好起来，再回到大学里去，把医术学好，该多好啊。”
杨老实重重叹了口气，却又很快挺直了腰板。他拿起那本《民间草药图谱》，翻到临江医科大学的校徽贴纸——那是杨大鹏当年特意贴上去的，指尖轻轻摩挲着：“会好的，咱慢慢教，总有一天，他能想起这一切，能圆了当年的心愿。”
药香袅袅，伴着老两口的期盼，在小院里久久不散。那些曾经的欢喜与荣光，如今都化作了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力量，盼着终有一天，阳光能重新照进儿子混沌的世界，让他重拾梦想，续写当年的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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