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探子撕心裂肺的嘶吼，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营帐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三家土匪山贼联手！
漫山遍野全是人，西边的山口，全给堵死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让刚刚还因改制而热血沸腾的气氛，瞬间冻结。
罗虎和赵老四脸上那狂喜的潮红还未完全褪去，此刻已经变得一片煞白。
他们不是傻子。
这意味着，他们被包围了。
像笼中的困兽，被死死困在了这个山谷里！
“百总……”
赵老四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下意识地看向陈海，想从这位似乎永远无所不能的统帅脸上，找到一丝镇定。
然而，他失望了。
陈海的脸色，同样凝重到了极点。
他快步走到营帐门口，一把撩开帘子，目光如刀，刺向西边的山口。
尽管隔着很远，但那黑压压连成一片，如同蚁群般蠕动的影子，还是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不止是山口。
连两侧的山脊上，都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影，晃动着数不清的旗帜。
青龙！
野狼！
黑风！
三面狰狞的旗帜，在山风中猎猎作响，像三只择人而噬的猛兽，正用贪婪而残忍的目光，俯瞰着山谷里的一切。
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乌云压顶，笼罩了整个营地。
“他娘的！”
罗虎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双眼瞬间血红。
“这帮狗娘养的畜生！”
他猛地转向陈海，声音里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狠厉。
“百总！下令吧！俺带弟兄们冲出去，跟他们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拼？”
陈海没有回头，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拿什么拼？”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营帐的温度都降了三分。
“你看看外面有多少人？少说也有五六百！”
“我们呢？”
“能战之兵，算上那些刚摸到枪杆子的新兵蛋子，满打满算，一百个都凑不齐！”
“冲出去，就是送死！”
陈海的每一个字，都像一盆冰水，浇灭了罗虎心中所有的火焰。
是啊。
六百对一百。
冲出去无异于送死！
这仗，根本没法打。
绝望，如同瘟疫，开始在这些刚刚被任命为队长、伍长的老兵心里蔓延。
就在这时，山谷外，突然传来一阵嚣张至极的呐喊。
一个粗犷的嗓门，借着风势，清晰地传了进来。
“里面的人听着！”
“我们是黑风寨、青龙山、野狼谷的联军！识相的，就乖乖打开寨门，出来投降！”
“特别是那个姓陈的！还有杀了我们那么多弟兄的凶手！只要你们把他们交出来，我们大当家发话了，可以饶你们一条狗命！”
“否则，等我们攻破寨子，定要将你们屠得鸡犬不留！！”
这番话，如同在滚油里浇了一勺冷水，瞬间让整个营地炸开了锅。
那些刚刚安定下来的难民，那些还在卖力干活的妇孺，脸上刚刚浮现出的希望，瞬间被无边的恐惧所取代。
“什么？要把百总交出去？”
“山贼说……只要交出杀人凶手，就能活命？”
“那……那我们是不是……”
恐慌在人群中飞速传染，一些人的眼神开始闪烁，心思活络起来。
营地里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人心，在死亡的威胁面前，再次变得摇摇欲坠。
“百总！”
赵老四急了，他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骚动声，心急如焚。
“这帮狗日的在攻心！再不想办法，人心就散了！”
陈海猛地转身，他的眼神依旧冰冷，但那深处，却燃烧着一股决绝的火焰。
“宋先生！”
他没有理会赵老四，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宋献策。
宋献策脸色同样凝重，对着陈海微微躬身：“主公。”
“外面的事，交给你了。”陈海的声音斩钉截铁。
“我要你去稳住我们后方的军心，若是寨子还没破，我们自己先乱了，就算我们想守也没那么容易！
宋献策心领神会，其实不用陈海说他也明白。
如此危局，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那么明白的，若是有人真的信了山贼的话，那么寨子建得再坚固也会被从内部瓦解。
所以他得和那些人讲清楚，若是败了，他们会是什么下场。
“献策，明白！”
宋献策重重点头，转身大步走出营帐。
他没有召集人手，也没有带任何卫兵，就这么独自一人，走到了营地中央那片最空旷的场地上。
很快，所有被山贼喊话搅得人心惶惶的非战斗人员，都被各甲的甲长、保长组织着，聚集到了这里。
他们看着孤身一人站在高处的宋献策，脸上写满了恐惧与不安。
宋献策的目光，缓缓扫过台下每一张惶恐的脸。
他没有开口安抚，也没有长篇大论。
他只是问了一个最直接，也最残忍的问题。
“你们，都听见山贼的话了？”
人群一阵骚动，许多人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你们是不是觉得，只要我们把百总交出去，把那些杀过山贼的战兵交出去，你们就能活命了？”
宋献策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
人群中，有人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但那神情，显然是默认了。
“天真！”
宋献策猛地一声怒喝，如同惊雷炸响！
“你们以为山贼是什么？是家里开善堂的大善人吗？！”
“我告诉你们！别忘了他们是干什么的，他们连杀人都不眨眼，说饶了你们一命，是准备让你们和他们抢粮食吃吗？”
他指着西边的山口，声音凄厉。
“他们费这么大劲，联络三家，几百号人把我们堵死在这里，就是为了给几个死人报仇？”
“他们为的，是我们的粮食！是我们手里的兵器！”
“是把你们变成他们的奴隶和玩物！”
宋献策的手，如同一根针，指向台下的每一个人。
“你们以为，交出百总，你们就能活？”
“我告诉你们会怎么样！”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阴森，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在耳边低语。
“男人！你们这些有力气干活的男人，会被他们抓去搬东西，当攻城的炮灰，去跟官军玩命！直到死在不知名的哪个山沟里！”
“那些老弱病残，对他们来说，就是没用的废物，是浪费粮食的累赘！他们会像杀鸡一样，把你们的脖子一个个拧断！”
人群的脸色，开始变得惨白，毫无血色。
宋献策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些瑟瑟发抖的妇人身上。
“还有你们！”
“你们以为你们能活？”
“你们的下场，会比死更惨！！”
“你们会变成他们的玩物！被几十个、上百个肮脏腥臭的男人轮流糟蹋！”
“白天给他们当牛做马！”
“晚上被他们当成泄欲的工具！”
“直到被玩烂了，玩腻了，像一条死狗一样被扔掉！”
“你们的孩子！将成为他们的奴隶，被那群畜生从小养着，等长大了，再接着糟蹋！”
“你们想看到那一幕吗？！”
“想吗？！”
宋献策的嘶吼，像一把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扎进每个人的心脏！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脸上，都褪尽了血色，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无法遏制的战栗。
那些之前还抱着侥幸心理的人，此刻脑子里只剩下宋献策描绘的那幅人间地狱般的画面。
“不……我不要……”
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第一个崩溃了，她失声痛哭，死死地将女儿搂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我跟他们拼了！我死也不让我闺女受那种罪！”
“对！跟他们拼了！”
一个老汉举起了满是老茧的拳头，嘶吼道：“横竖都是死！死也要站着死！不能让这帮畜生得逞！”
恐惧，在达到极致后，终于催生出了最原始、最疯狂的愤怒！
“说得好！”
宋献策振臂高呼，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
“现在，能救你们的，不是山贼的屁话！不是你们的眼泪！”
“是百总！”
“是墙上那些拿着刀枪，准备为我们所有人拼命的兄弟！”
“我们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但我们能给他们搬石头！能给他们运箭矢！能给他们烧开水烫死那帮狗娘养的！”
“所有人都听着！从现在起，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谁想毁了我们的家，我们就跟他拼命！”
“拼命！！”
“拼命！！”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汇聚成一股不屈的洪流，彻底压过了山贼的叫嚣。
每一个人的眼中，都燃起了名为“绝望”和“守护”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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