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安全点是一处深藏于地下、经过黑瞎子精心改造的废弃防空洞。
厚重的合金大门落下，内部配备了独立的空气循环和能源系统，墙壁上刻画着繁复的能量屏蔽符文，总算暂时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张启灵将依旧昏迷的沈砚泠安置在柔软的床铺上，自己则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如同亘古不变的守护石像。无邪和胖子忙着整理物资，解雨臣则与黑瞎子远程调试着防御系统，气氛凝重而忙碌。
沈砚泠胸口的蓝色旋涡光芒比之前黯淡了许多，旋转也显得有气无力，显然之前那番“辅助计算”和能量对抗消耗巨大。他安静地躺着，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仿佛一个易碎的琉璃娃娃。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只是片刻。一直闭目凝神的张启灵，忽然感觉到床上的人气息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他立刻睁开眼，看向沈砚泠。
只见沈砚泠那浓密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那双失焦了太久、如同蒙尘宝石般的眼睛，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
依旧是空洞的，没有焦距的。但这一次，那空洞之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如同云雾初散般的清明？
张启灵心中一紧，立刻俯身靠近，低沉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砚泠？”
沈砚泠似乎听到了或者说，感知到了他的靠近和呼唤。他那空洞的双眼极其缓慢地转动，试图“看”向张启灵声音传来的方向。他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张启灵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试图给他一些力量和安抚。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沈砚泠的瞬间……
异变发生了！
沈砚泠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一种极其强烈、混合着依赖、眷恋、失而复得、以及某种近乎决绝的冲动的光芒！那光芒亮得惊人，甚至暂时驱散了他眼中的迷雾！
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了一股力气，猛地抬起双臂，环住了张启灵的脖颈！
然后，在张启灵完全来不及反应、在远处刚好转过头来的无邪和胖子目瞪口呆、在解雨臣透过监控看到这一幕瞳孔骤缩的注视下……
沈砚泠用力向下拉拽，同时仰起头，精准地或许是本能，或许是能量感知的将自己的嘴唇，重重地印在了张启灵的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防空洞内，落针可闻。
所有声音、所有动作都停滞了。只剩下那紧紧相贴的唇瓣，以及沈砚泠胸口那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般、骤然变得明亮而稳定的蓝色旋涡光芒。
那是一个短暂、生涩、却带着孤注一掷般炽烈情感的吻。
一触即分。
沈砚泠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和力气，手臂无力地垂下，环抱松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他眼中那短暂爆发的清明光芒迅速消退，重新被空洞和迷茫取代，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他胸口蓝光的亮度也随着他意识的再次沉沦而缓缓减弱，恢复到了之前那种微弱但稳定的状态。
他……又晕过去了。
只留下一个石破天惊的吻，和一个彻底石化当场的张启灵。
张启灵僵在原地，保持着被亲吻时微微俯身的姿势，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冰冷、柔软、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决绝的触感。
他那张万年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明显的、堪称空白的表情。大脑仿佛被某种超强能量冲击过，一片混沌，所有的运算、所有的警惕、所有的冷静，都在那一瞬间宕机。
几秒钟后。
“卧————————————————————槽！！！”
胖子发出了一声足以掀翻屋顶的、破了音的惊天动地的嚎叫！他手指颤抖地指着床的方向，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脸上的肥肉都在疯狂抖动。
无邪也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只会“啊……啊……”地倒气。
就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解雨臣，也罕见地失态了，手中的平板电脑差点滑落，他扶了扶歪掉的眼镜，看着监控画面，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错愕和……一时哭笑不得？
远在通讯器那头的黑瞎子，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了一阵极其夸张的、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的狂笑：“鹅鹅鹅鹅鹅鹅！！！！亲了？！就这么亲了？！还是小美人儿主动的？！哑巴张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这画面我能笑一年！！！不！笑十年！！！”
这爆笑声终于打破了防空洞内凝固的气氛。
张启灵猛地回过神，空白的大脑被各种复杂的情绪瞬间填满——震惊、茫然、无措、以及一丝……被那冰冷柔软触感勾起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悸动。
他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并且那红色还有向脖颈蔓延的趋势。
他下意识地直起身，后退了半步，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慌乱。
他看了一眼床上再次“昏睡”过去、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幕只是众人集体幻觉的沈砚泠，又看了一眼还在指着他们、发出无意义噪音的胖子和无邪，以及通讯器里黑瞎子那魔性的笑声，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想要立刻逃离现场的冲动。
“他……他他他……”无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也不知道是想问沈砚泠怎么了，还是想质问张启灵被亲的感想。
胖子终于从震惊中缓过劲来，捶胸顿足，表情扭曲，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哎哟喂！我滴个亲娘嘞！砚泠弟弟！你醒就醒吧！你这打招呼的方式也太……太他娘的刺激了！直接上大招啊！你这是要把你家小哥cpU干烧啊！”
解雨臣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这巨大的八卦冲击中冷静下来，他走到床边，检查了一下沈砚泠的状态，语气带着一丝残留的古怪：“生命体征……稳定。能量波动……趋于平稳。似乎……刚才那个行为，消耗了他刚刚积聚起的一点清醒意识，但并没有对他造成负面影响。”
也就是说，沈砚泠用他短暂恢复的、可能只有几秒钟的清醒，干了一件……把天捅破的大事，然后……又关机了。
只留下一个社会性死亡的张启灵，和一群快要笑疯或吓傻的队友。
张启灵站在原地，抿紧了薄唇，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陌生的触感和温度。他看了一眼床上对此一无所知、安静“沉睡”的罪魁祸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担忧，有疑惑，有无奈，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
他的小鱼，哪怕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做出的行为也如此的……出人意料。
胖子凑到无邪耳边，用自以为很小声其实全场都能听到的音量窃窃私语：“天真，你说砚泠弟弟刚才……算不算是‘垂死病中惊坐起，谈笑风生……啊呸，是强吻小哥不停息’？”
无邪憋着笑，肩膀耸动，艰难地点了点头。
黑瞎子在通讯器里还在持续输出：“不行了不行了！我得把这段监控保存下来！以后哑巴张再跟我摆冰山脸，我就把这段循环播放！哈哈哈哈！这可是史诗级素材！‘铁树开花之辅助的闪击初吻’！”
张启灵一个冰冷的眼刀扫向通讯器的方向，可惜隔着信号无法杀人灭口。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坐回了床边的椅子，恢复了守护的姿态。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和比平时更加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平静。
防空洞内，气氛变得极其微妙。
一边是昏迷不醒、但刚刚做出了惊世骇俗之举的辅助。
一边是表面镇定、内心恐怕已掀起惊涛骇浪的王牌。
以及几个努力憋笑、眼神交流中充满了八卦之火的小伙伴。
而这一切，沈砚泠毫不知情。
他只是在意识深海的最深处，遵循着某种本能，完成了一个他想做已久，却始终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去做的事情。
至于后果？
等他下次“开机”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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