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窥伺邪祭，生死一线
西区码头，夜。
江风裹挟着水汽和铁锈的腥气，吹拂着废弃集装箱投下的巨大阴影。远处，城市的霓虹将天际染成一片模糊的暖昧光晕，却照不透此地的深沉黑暗。只有几盏残破的路灯，间隔很远地洒下昏黄的光圈，如同濒死者涣散的瞳孔。
陆昭如同壁虎，紧贴在一个锈迹斑斑的集装箱壁面上，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基础敛息术】全力运转，整个人几乎与冰冷的阴影融为一体。
【灵觉警示】的细丝以他为中心，如同无形的蛛网，尽可能地向四周蔓延开去，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
这里太大了，集装箱堆积如山，通道错综复杂，如同钢铁迷宫。仅凭薄册上一个模糊的代号和“西区码头”的范围，想要找到那个所谓的“巡河卒”，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他有耐心，更有一种被危机逼出的狠劲。
时间一点点流逝。江涛拍岸声、风声、远处轮船的汽笛声，交织成夜的背景音。偶尔有野猫窜过，或是醉汉的呓语从远处传来，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难道信息有误？或是对方今夜并未活动？
就在他心神稍有松懈之际——
嗡！
【灵觉警示】猛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阴冷粘稠的波动！如同冰冷的蛇滑过肌肤！
来了！
方向……东南方，靠近废弃的第三号泊位！
陆昭精神一振，立刻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移动起来，利用集装箱的阴影作为掩护，向着波动传来的方向快速潜行。
越靠近，那股阴冷的波动越发清晰。其中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某种邪异的仪轨正在进行。
他更加小心，将【芥子灵犀术】凝聚于双眼，视觉瞬间提升，黑暗中视物如同白昼，同时能更清晰地看到能量的流动。
穿过最后两个集装箱的缝隙，眼前豁然开朗。
第三号泊位，一片相对空旷的水泥地上，景象让他头皮瞬间发麻！
只见七八个穿着破烂工装或是黑色兜帽衫的身影，正围成一个扭曲不规则的圆圈。他们低着头，身体以一种极其古怪的节奏微微摇晃着，口中发出含混不清、如同梦呓般的低沉吟诵！
那吟诵声调古老而诡异，绝非已知的任何语言，带着一种蛊惑人心又令人极度不适的魔力。每一个音节吐出，都引动周围空气中稀薄的阴性能量随之震荡，汇入圆圈中央。
而圆圈中央，并非空无一物！
那里用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颜料，绘制着一个复杂而邪异的阵法！阵法中央，堆积着一些辨认不清的、似乎是动物残骸的东西，散发出浓烈的血腥和腐败气息！
更令人骇然的是，在阵法的核心节点上，赫然插着一面小小的、破损不堪的玄色三角旗！旗帜无风自动，缓缓飘摇，散发出与那本薄册、与“戊土之精”同源的、却更为尖锐刺骨的死寂与肃杀之意！
邪祭！这分明是一场邪恶的祭祀！
而那个主持祭祀的人——
他站在圆圈的正北方，背对着陆昭的方向。身形高大佝偻，穿着一件沾满污渍的深色雨衣，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肌肉僵硬、线条冷硬的下巴。他手中并未持有什么法器，只是双手虚抬，如同引导般，随着吟诵声缓缓舞动。
每一次舞动，那中央的玄色小旗便波动一下，散发出更强的吸力，将周围吟诵产生的阴冷能量和阵法中的血气疯狂吸入旗中！
与此同时，陆昭敏锐地注意到，在那人脚边的阴影里，似乎放着几个鼓鼓囊囊的麻袋，麻袋口微微敞开，露出的并非是货物，而是一些……惨白色的、属于人类的指骨？！
“巡河卒”！
根本不是什么码头工人！而是一个以泊位为祭坛，进行邪恶仪轨，甚至可能牵扯人命的邪教祭司！
强烈的恶心感和愤怒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冰冷的警惕。从那“巡河卒”身上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来看，其实力远在他之上，至少也是引气后期，甚至可能更高！再加上那些帮手和那面诡异的玄色小旗，正面冲突，他必死无疑！
必须立刻离开！将消息带回去！
他屏住呼吸，身体缓缓后撤，准备悄无声息地退走。
然而，就在他脚步移动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主持祭祀的“巡河卒”猛地停止了吟诵和舞动，霍然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仿佛有两道实质般的冰冷目光射出，精准无比地扫向陆昭藏身的集装箱方向！
“谁？！”
一声沙哑低沉、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厉喝骤然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蕴含着某种精神冲击的力量，震得陆昭耳膜嗡嗡作响！
被发现了？！怎么可能？！他的敛息术明明已经运转到极致！
不等他细想，那“巡河卒”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厉喝的同时，他干枯的手指猛地向前一指！
插在阵法中央的那面玄色小旗无风自动，猛地射出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灰黑色气流，如同索命的毒蟒，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直扑陆昭而来！
速度快得超乎想象！且那灰黑气流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似乎被吞噬扭曲，散发出浓郁的死亡气息！
避无可避！
陆昭瞳孔急剧收缩，生死关头，所有的潜能瞬间爆发！
他猛地向侧后方翻滚，同时体内引气中期的修为毫无保留地运转，气流疯狂涌向双手，脑海中那幅【小衍蕴灵阵】的防御变种符文瞬间闪过！
来不及勾勒完整阵法！只能凭借对符文结构的理解，以自身气流为引，在身前虚空急速勾勒出几个最关键的基础防御符文！
兹啦——！
灰黑气流狠狠撞上那仓促凝结的、半透明的符文光盾！
没有剧烈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腐蚀消融声！那灰黑气流蕴含着极强的死寂之力，陆昭仓促布下的光盾如同遇到热油的冰雪，迅速变得黯淡、破碎！
虽然抵挡了大部分冲击，但残余的死寂之气依旧穿透而过，狠狠扫过陆昭的左臂！
“呃！”
陆昭闷哼一声，只觉得左臂瞬间冰冷、麻木、失去知觉！仿佛那不是自己的手臂，而是一段枯朽的木头！一股阴毒的死气顺着经脉疯狂向体内侵蚀，所过之处，气血冻结，生机消退！
好恐怖的力量！
他借着撞击的力道，再次向后狼狈翻滚，撞在一个集装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巡河卒”冰冷的命令声响起。
周围那些原本在吟诵的黑衣身影立刻如同鬼魅般动了起来，动作迅捷，配合默契，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封死了他所有退路！这些人实力虽然远不如“巡河卒”，但至少也有炼体巅峰乃至引气初期的水准！
绝不能被困住！
陆昭咬紧牙关，右手并指如刀，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左肩穴位上狠狠一戳！剧痛刺激下，暂时阻断了死气的蔓延通道！
同时，他猛地一拍地面，身体借力弹起，不再试图完全隐藏，而是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着来时的集装箱迷宫亡命狂奔！
身后，破空声接连响起！不止是脚步声，还有淬毒的飞镖、带着倒钩的绳索、甚至还有一两道微弱却阴毒的能量冲击从不同方向袭来！
【灵觉警示】疯狂尖啸！
陆羽将【芥子灵犀术】运用到极致，身形在狭窄的通道内左突右闪，如同鬼魅，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致命的攻击。飞镖叮叮当当打在集装箱上，绳索落空，能量冲击擦身而过，在身后留下腐蚀的痕迹。
但他的情况极其不妙。左臂彻底废掉，冰冷麻木，拖慢了他的速度。死气虽然被暂时封住，却仍在不断冲击着他的封锁，消耗着他本就不多的气流。更可怕的是，那股冰冷的死气似乎还是一个道标，无论他跑到哪里，身后的追兵都能清晰地锁定他的位置！
“巡河卒”那沉重而快速的脚步声如同催命鼓点，紧紧咬在身后，越来越近！那面玄色小旗散发出的威压，如同阴影般笼罩着他！
这样下去不行！迟早会被追上！
必须想办法切断那死气的锁定！
他猛地冲过一个拐角，眼前是堆叠到五六层高的集装箱尽头，一堵巨大的水泥墙挡住了去路！
死路！
追兵的脚步声和狞笑声已经从身后通道传来！
陆昭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又被一股狠厉取代！
他猛地转身，背靠冰冷的水泥墙，右手快速从贴身口袋掏出那小块“戊土之精”！
既然这死气与“戊土之精”同源，或许……
他来不及细想，死马当活马医！全力运转功法，不是汲取，而是逆向将体内那缕侵蚀的死气，连同自己部分精血气流，疯狂逼向手中的“戊土之精”！
就在死气触及“戊土之精”那坚硬外壳的刹那——
嗡！
“戊土之精”猛地一震！内部那浩瀚如海的土行灵能似乎被这同源却充满破坏性的死气引动，竟然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
那股侵蚀陆昭手臂的死气，如同百川归海，瞬间被抽离出来，没入“戊土之精”内部，消失无踪！
左臂的冰冷麻木感迅速消退，虽然依旧酸软无力，但那股如同附骨之疽的锁定感，消失了！
与此同时，“戊土之精”因为吸收了这股外来的死气，表面光芒急速闪烁了几下，似乎极不稳定！
陆昭福至心灵，想也不想，用尽全身力气，将这块变得滚烫的“戊土之精”，狠狠砸向追兵冲来的通道方向！
“轰——！”
一声沉闷的、并非爆炸而是能量剧烈冲突的巨响传来！
“戊土之精”在与通道地面撞击的瞬间，内部吸收的死气与它本身的磅礴灵能发生了剧烈的冲突，猛地爆发开来！
一股混乱、狂暴、带着土石飞溅的冲击波猛地向通道内席卷而去！
“嗯？”“小心！” “什么东西？！”
通道内顿时传来“巡河卒”惊怒的喝声和追兵们混乱的惊呼、以及被冲击波击中产生的闷响！
烟尘弥漫，碎石簌簌落下！
就是现在！
陆昭毫不犹豫，转身面向那堵高大的水泥墙，体内剩余气流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双腿，猛地向上纵跃！同时右手五指如钩，狠狠插向水泥墙壁！
嗤啦！
指尖传来剧痛，但覆盖着气流的手指竟硬生生在坚硬的水泥墙上抓出了几个浅坑！他借力再次向上飞窜！
如同灵猿攀岩，在身后一片混乱的掩护下，他竟然险之又险地爬上了这堵数米高的水泥墙顶！
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下方的混乱，他立刻翻身而下，落入墙另一边的黑暗中，发足狂奔，瞬间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堆场深处。
身后，“巡河卒”暴怒的吼声和追兵们混乱的声音被高墙阻隔，迅速远去。
他不敢停歇，凭借记忆和【灵觉警示】，玩命般向着码头区外逃离。
直到彻底远离那片区域，混入深夜依旧车流不息的城市主干道，借助出租车的遮挡，他才敢稍微放缓脚步，靠在一个昏暗的巷口墙壁上，剧烈地喘息，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左臂依旧酸软，但已恢复知觉。体内气流几乎耗尽，神魂因过度紧张和死气侵蚀而疲惫不堪。
但终究……逃出来了！
回想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尤其是最后“戊土之精”爆发造成的混乱，他心有余悸。
那东西……太危险，也太有用了。
而那个“巡河卒”及其背后的组织，其邪恶和强大，更是远超他的想象。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那些祭祀，那些骸骨……仅仅是想获取力量？还是有着更恐怖的目的？
线索似乎更多了，但迷雾却更加浓郁，危机也更深重。
他抬起头，望向城市璀璨却冰冷的夜空。
必须更快地变强！必须弄清楚这一切！
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黑暗中，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恐惧依旧存在，但探索的决心和活下去的欲望，更加炽烈。
口袋中，那枚暂时稳定下来、却仿佛沉睡了猛兽的“戊土之精”，微微散发着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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