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于石屋陋室之内，悄无声息地踏破关隘，晋升真仙中期。没有祥云汇聚，没有仙乐齐鸣，唯有其体内那方混沌仙元宇宙的剧烈膨胀与规则重构，于微观层面掀起了一场席卷周身窍穴的风暴。风暴平息后，留下的是一片更为浩瀚、更为深邃、也更为内敛的力量之海。
然而，仙界的宏观层面，并未因这只“潜龙”的初次腾跃而泛起丝毫涟漪。真正的波澜，正伴随着“系统”网络的持续发酵与玄煞魔尊这颗不定时炸弹的活跃，开始向着那统治诸天万界的权力核心——凌霄宝殿，层层递进。
一、 朝会波澜，暗流涌上明面
这一日的凌霄宝殿，气氛较之往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凝重。
九龙盘绕的穹顶之下，万千仙官按品阶肃立，霞光瑞气依旧，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压力所束缚，流转间少了些许往日的灵动自然。端坐于九重云台至高宝座上的昊天仙帝，周身笼罩在朦胧的帝辉之中，面容模糊，唯有一双仿佛蕴藏着诸天星辰生灭的眼眸，平静地扫视着殿下群仙。
例行禀报之后，位列仙班前茅、执掌巡天司一部权柄的翊圣真君，手持玉笏，迈步出列。他的神色肃穆，声音沉凝，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
“启奏陛下，臣有本奏。近数百年来，仙界下界飞升区、各域边缘乃至部分仙魔交界处，屡现异常。有修士莫名突破瓶颈，有生灵行为模式突变，更有甚者，如北境玄煞魔尊之流，凶顽之辈，竟屡行与其本性相悖之事，如净化怨念、调解纷争，其周身煞气亦有微妙纯化迹象。”
殿中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玄煞魔尊的名头，在座仙官无人不晓，其行为异常，早已不是秘密，但在此等正式朝会上被提出，意义截然不同。
翊圣真君略作停顿，感受到上方那道淡漠目光的注视，继续沉声道：“经巡天司多方查证，此等异常，皆与一名为‘系统’之物相关。此物无形无质，似能寄宿于生灵识海，发布所谓‘任务’，辅以修行、技艺乃至……行为引导，并赐下相应‘奖励’。被其寄宿者，称之为‘天道恩赐’。”
“天道恩赐？”一位须发皆白、手持拂尘的老仙官嗤笑一声，出列反驳，“翊圣真君是否过于危言耸听？天道至公，岂会行此小惠之举？更遑论恩赐于玄煞那等魔头！依老夫看，不过是些得了奇遇秘宝之辈，或是修炼了某些偏门左道之术，故弄玄虚罢了。”
“太白金星所言，不无道理。”另一位掌管仙界典籍的仙官附和道，“下界飞升者，鱼龙混杂，偶有奇遇，实属正常。岂可因些许个例，便妄断有未知之物干预天道？”
翊圣真君面色不变，早有预料，朗声道：“若仅是个例，臣自不敢惊动陛下与诸位同僚。然，此类‘系统宿主’，数量虽不算庞大，却分布广泛，涵盖仙、人、妖、魔各族，其行为模式、实力提升轨迹，乃至能量波动中蕴含的那一丝无法溯源的规则干涉痕迹，皆呈现出高度相似性！此绝非‘奇遇’二字可以解释！”
他抬手打出一道仙光，在空中凝聚成一道光幕。光幕之上，数据流转，图像闪烁，简要展示了云矶子突破前后的能量对比、芷薇容貌变化的细微记录、火工炼丹成功率统计、石蛮部落发展曲线，以及最为触目惊心的——玄煞魔尊在不同地点完成“功德任务”时，被远程捕捉到的、那极其隐晦却真实存在的规则扰动画面！
“诸位请看，”翊圣真君声音提高，“这些宿主彼此素不相识，身处天南地北，却几乎在同一时间段，被同一种未知模式所影响、所提升！且其背后，皆指向一个共同的、无法探查的源头！臣称之为‘系统’，乃因其运作方式，酷似一件拥有极高智能、并能跨越空间进行精准投放与操控的……器物！或者说，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生命体或法则聚合体！”
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先前出言反驳的太白金星，也皱紧了眉头，盯着光幕上的数据，不再言语。能位列此殿者，无不是仙界精英，他们或许傲慢，或许固守成规，但绝非蠢笨。翊圣真君提供的证据链或许还不够完美，无法直接指认幕后黑手，但其所描绘的图景，已经足够骇人听闻。
一件能无视距离、精准投放、并能显着提升宿主实力、甚至改变其行为模式的未知“器物”？若此物能被仙界掌控……若其落入敌対势力之手……
细思极恐！
所有仙官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高踞云台之上的身影。
昊天仙帝依旧沉默着，帝辉笼罩，看不清表情。唯有那双眸中的星辰幻灭，似乎微微加快了一丝节奏。他并未去看光幕，目光仿佛穿透了大殿的穹顶，投向了那无尽虚空的深处，又仿佛在聆听着某种来自仙界本源的低语。
良久，那恢弘而淡漠的声音，终于响起，如同天宪，压下了一切杂音：
“朕，已知晓。”
仅仅四个字，却让翊圣真君心中一沉，也让众多仙官屏住了呼吸。
“此事，交由翊圣真君全权负责，巡天司各部需全力配合。”仙帝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查明此‘系统’之源流、目的、运作机制。天庭所属，凡有异常者，需即刻上报，不得隐瞒。”
“臣，领旨！”翊圣真君躬身应命，心中却无多少喜悦。仙帝的态度，看似重视，实则依旧保留了极大的余地，并未立刻将其定性为必须清除的威胁。
“另，”仙帝的目光似乎扫过翊圣真君，“玄煞之事，暂且观望。此獠虽行止异常，然其活动范围，多限于边陲混乱之地，未尝不是一种……另类的‘清理’。”
此言一出，不少仙官面露愕然，连翊圣真君都微微一愣。陛下此言，是何意？难道对玄煞魔尊的“改邪归正”乐见其成？
仙帝并未解释，声音依旧平淡：“退朝。”
二、 帝心莫测，一念触及本源
朝会散去，众仙官心思各异地离去。翊圣真君领了法旨，立刻返回巡天司，调兵遣将，准备展开更深入、也更庞大的调查网络。
而凌霄宝殿深处，那属于仙帝的禁宫之中。
昊天仙帝独自端坐于云床之上，周身的帝辉稍稍收敛，显露出一张威严无尽、却又带着一丝亘古沧桑的面容。他的面前，悬浮着一面古朴的镜子，镜面混沌，仿佛映照着诸天万界的景象。
“系统……天道恩赐……”仙帝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云床上敲击着。朝会之上，他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早已掀起波澜。
作为统御仙界无数载、修为已臻仙帝巅峰、甚至半只脚踏入更高层次的存在，他对仙界法则的感知，远非翊圣真君等人可比。他早已察觉到，近些年来，仙界的法则之海，似乎被投入了一些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异物”。这些“异物”如同拥有生命的孢子，附着在无数低阶生灵的命运轨迹之上，悄无声息地汲取着某种养分，同时又反馈出某种经过“加工”的能量，汇向一个连他都感到模糊不清的源头。
翊圣真君所言的“规则干涉痕迹”，在他感知中，更为清晰！那是一种迥异于现有仙、魔、妖、佛任何体系的力量，带着一种冰冷的、绝对的、近乎“机械化”的秩序感，仿佛并非源自某个生灵的意志，而是某种……更高层面的“协议”或“程序”在运行！
“非此界之物……”仙帝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他尝试推演，以自身帝境修为，配合仙界权柄，追溯那力量的源头。然而，每当他即将触及那模糊的核心时，总有一股无形无质、却又坚韧无比的力量将其干扰、偏转，甚至……吞噬他的推演之力！
【微弱因果遮蔽】在仙帝这等存在面前，效果大打折扣，但母核本身的位格，以及李响晋升后对网络掌控力的提升，使得这层遮蔽依旧产生了作用。仙帝能感觉到阻碍，却无法瞬间暴力破开，那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且未必能保证成功。
“有意思。”仙帝非但没有动怒，嘴角反而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弧度。到了他这等境界，能让他感到“未知”与“阻碍”的事物，已然不多。这“系统”背后蕴含的秘密，或许……与他寻求突破那至高无上的道祖之境，有着某种关联。
他回想起玄煞魔尊的变化。那魔头身上的煞气，确实纯净了一丝，心魔似乎也被压制。这种变化，并非伪装。若这“系统”连玄煞那等存在都能“改造”……其价值，恐怕远超翊圣真君等人想象的“威胁”。
“暂且……容你存在。”仙帝心中已有决断。他要看看，这“系统”究竟能发展到何种地步，其背后的存在，最终目的为何。他甚至隐隐期待，这变数，或许能打破仙界如今这潭看似平静、实则僵化的死水。
然而，作为仙帝，他亦不可能完全放任。一道无形的、蕴含着帝境意志的神念，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个仙界，重点扫过了翊圣真君报告中所提及的所有异常区域，尤其是……灵霄殿外围。
三、 无声惊雷，深渊之眸的警醒
几乎在仙帝那浩瀚神念扫过灵霄殿外围的瞬间——
石屋之内，刚刚稳固了真仙中期境界，正细细体悟着自身混沌仙元新变化的李响，猛地浑身一僵！
一种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源层次的恐怖威压，如同整个仙界的天穹骤然塌陷，无声无息却又无比沉重地碾压而至！在这股威压面前，他感觉自己渺小得如同尘埃，刚刚晋升带来的力量感瞬间冰消瓦解，甚至连思维都出现了刹那的凝滞！
不是翊圣真君那种层面的探查！这是……仙帝！昊天仙帝的目光！
李响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血液近乎凝固。他毫不怀疑，若非母核的存在本身位格极高，且一直处于深度隐匿状态，再加上刚刚提升的【微弱因果遮蔽】效果，仅仅是这道目光的扫视，就足以让他无所遁形，甚至神魂崩灭！
他强行压下灵魂的战栗，将自身所有气息、所有念头，都死死锁在体内，与母核的波动彻底同步，模拟出与周围环境完全一致的、最底层仙役应有的、微弱而平凡的仙力涟漪。他甚至不敢通过母核去“观察”这道神念，生怕任何一丝主动的窥探，都会引来灭顶之灾。
那神念如同最精密的光梭，一遍又一遍地扫过这片区域，掠过他的石屋，掠过云矶子等人的居所，细致地分析着每一丝能量残留，每一道因果痕迹。
李响能“感觉”到，那神念在云矶子等人身上停留的时间稍长，显然发现了他们身上那被系统优化后、与过往截然不同的根基与潜力。但【微弱因果遮蔽】和宿主的蛰伏策略起到了作用，神念未能立刻追溯到系统连接。
而当神念扫过他的石屋时，李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全力运转母核的隐匿功能，将那方混沌仙元宇宙的气息死死内敛，只流露出真仙中期（刚刚突破，尚不稳定）的、符合他“身份”的微弱波动。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深渊边缘徘徊。
终于，那如同实质的威压缓缓退去，神念如同潮水般收敛，消失不见。
李响依旧保持着绝对的静止，过了许久，才缓缓地、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口浊气。后背的仙袍，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他缓缓睁开眼，眸中残留着一丝难以磨灭的惊悸。
“仙帝……他亲自注意到了这里。”李响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正直面这仙界至高存在的目光时，那种无力与渺小感，依旧刻骨铭心。
这与面对翊圣真君时的感觉，完全不同。那是层次上的绝对差距，是蝼蚁与苍龙的区别。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一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仙帝的目光既然已经扫过此地，这里便不再是安全的潜修之所。即便这次未能发现他，但只要他还在灵霄殿外围活动，迟早会被纳入更严密的监控，甚至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晋升中期带来的些许自信，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碎。他意识到，在拥有足以抗衡至少是仙君级别力量之前，他必须更加谨慎，更加隐秘。
他立刻通过母核，向所有子系统宿主，发送了一条前所未有的、带着最高警戒级别的指令：
【帝眸已视，深渊在侧。即刻起，进入绝对静默状态！非生死攸关，不得动用系统之力，不得显露系统相关任何痕迹！等待下一步唤醒指令！】
这条指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酷的决绝。无论是沉迷功德的玄煞魔尊，还是已然依赖系统的云矶子等人，在接收到这条指令的瞬间，都感到一股寒意自灵魂深处升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遵从。玄煞魔尊甚至强行压制住接取一个新任务的冲动，骂骂咧咧地找了一处隐秘的魔穴，暂时蛰伏了起来。
整个“系统网络”，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从活跃转入死寂。
做完这一切，李响不再犹豫。他必须立刻离开灵霄殿，寻找新的、更安全的据点。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身之际，母核监控界面边缘，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特殊标记的新光点，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黯淡下去，但其出现时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的、与仙界主流仙力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却被母核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那波动……带着一种冰冷的、机械的、仿佛不属于任何已知生灵的感觉。
李响的目光骤然一凝。
“这是……”
一个惊人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浮现。
难道……这仙界之中，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的“系统”存在？或者说，有其他来自“母核”所在文明或维度的……痕迹？
仙帝的目光如同悬顶之剑，而这道转瞬即逝的陌生信号，则如同黑暗中闪过的一丝诡异电光。
前路，愈发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李响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杂念，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承载了他飞升之初所有挣扎与崛起的石屋，身形缓缓淡化，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潜龙已出渊，却不得不隐入更深的黑暗。
而仙帝的目光，如同一场无声的惊雷，预示着席卷仙界的真正风暴，已然在酝酿之中。这场风暴，将不再局限于底层，必将撼动那至高无上的凌霄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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