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露重，破庙里的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一老一少两个身影。李毅楠将刚烤好的山鸡递给陆明子，却发现师父今日格外沉默，那双总是透着睿智的眼睛里，藏着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毅楠，坐。”陆明子接过山鸡，却没有吃，而是放在一旁的荷叶上。
李毅楠依言坐下，心中隐隐感到不安。这些日子以来，师父时常望着北方出神，似乎有什么心事。
“你来我门下，已有一年零三个月了。”陆明子缓缓开口，声音在破庙中回荡，“还记得当初在西山之巅，你扎马步到天明的样子吗？”
李毅楠点头，眼前浮现出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弟子不敢忘。那时师父说，若我能坚持到天明，便收我为徒。”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当时双腿颤抖如筛，几乎以为会跌下悬崖。”
“但你坚持住了。”陆明子眼中闪过欣慰，“知道为师当时为何选择悬崖边作为考验吗？”
“弟子一直不解。”
“因为绝境最能见本心。”陆明子拨弄着篝火，火星飞溅，“修仙之路，比那悬崖险峻万倍。若无坚毅之心，终将坠入万丈深渊。”
庙外秋风呼啸，卷起满地落叶。陆明子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在火光下缓缓展开。地图上标注着精细的山川河流，其中一个朱砂点格外醒目——天元宗。
“三日后，你便启程前往天元宗。”陆明子的声音平静，却在李毅楠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师父要赶我走？”李毅楠急道，声音不觉提高，“是弟子做错了什么吗？还是弟子资质愚钝，让师父失望了？”
陆明子含笑摇头，目光温和：“恰恰相反。这一年多来，你的进步远超为师预期。正因如此，你才需要更广阔的天地。”
他指着地图上的天元宗：“那里有藏书阁万卷道典，有灵脉秘境供弟子修炼，更有各方英才互相切磋。这些，都是为师给不了的。”
说着，他又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火漆上印着一个复杂的符文：“这是我写给故友玄玑真人的推荐信。你持此信前往，他自会照应。”
李毅楠接过书信，只觉得重若千钧。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师父与他早已亦师亦父。从最初的引气入体，到后来的寒潭淬体，每一次突破都有师父在旁守护。突然的分别，让他难以接受。
“那师父呢？”李毅楠声音微颤。
“我有些旧事需要处理。”陆明子目光深邃，望向庙外漆黑的夜空，“待你学有所成，我们自会重逢。”
夜色渐深，陆明子不知从何处取出一坛酒。泥封开启，酒香四溢，竟是凡间最普通的烧刀子。
“来，陪师父喝一杯。”陆明子斟满两碗，“修仙之人本不该贪恋杯中之物，但今夜破例。”
李毅楠从未饮过酒，第一口下去，只觉辛辣刺喉。但几碗下肚后，一股暖意从腹中升起，话也多了起来。
“师父，您还记得教我认穴位的那个晚上吗？我总是记不住玉枕穴的位置，您气得直跺脚。” 陆明子大笑，皱纹在火光下格外明显：“怎会忘记？你小子当初笨得可以，一套基础拳法学了半个月。倒是后来修炼《太乙青灵诀》时，悟性惊人。”
“那还不是师父教导有方。”李毅楠也笑了，随即又黯然，“只是弟子愚钝，至今未能参透第二重功法。”
“循序渐进，水到渠成。”陆明子意味深长地说，“修仙最忌急功近利。记住，慢就是快，快就是慢。”
篝火噼啪，师徒二人忆起往事，时而大笑，时而感慨。酒至半酣，陆明子忽然正色道：“毅楠，你记住，修仙之路漫长，最重要的不是修为高低，而是守住本心。”
他指着庙外夜空：“你看那北斗七星，万年来始终指引方向。你的本心，就是你的北斗。无论将来遇到什么诱惑或困境，只要本心不失，道途就不会偏。”
李毅楠郑重记下。借着酒意，他终于问出心中疑惑：“师父，您与紫阳宗的恩怨...可需要弟子相助？”
陆明子沉默片刻，轻叹一声：“有些因果，必须由我了结。你且安心修炼，待时机成熟，自然会明白。”
他话锋一转，语气严肃：“倒是你，身怀太乙门传承，又得玄门玉令认主，日后必有多方势力觊觎。在天元宗，切记藏拙守愚，不可轻易显露真本事。”
子夜时分，酒坛已空。陆明子从行囊中取出一柄短剑，剑身古朴，隐有龙纹，在火光下泛着青芒。
“这把‘青虹’跟随我百年，今日赠与你防身。”陆明子轻抚剑身，似有不舍，“剑如人心，正则正，邪则邪。望你善用之。”
李毅楠双手接过，只觉剑身微温，仿佛有生命般与他气息相呼应。细看剑身，发现靠近剑柄处刻着两个小字：“守正”。
“这是为师年轻时用的剑，斩妖除魔，从未偏离正道。”陆明子语重心长，“今日传给你，望你持守正之心，行正义之事。”
黎明将至，陆明子起身整理衣袍：“就此别过吧。记住，到达天元宗前，不可轻易显露《太乙青灵诀》。”
李毅楠跪地三叩首，眼眶微红：“师父保重。弟子定不负所望。”
陆明子扶起他，最后叮嘱道：“天元宗卧虎藏龙，你需谦逊勤勉。但若有人欺你太甚，也不必畏缩。修仙之人，当有铮铮铁骨。”
言毕，老者转身步入晨雾之中，灰袍飘飘，转眼便消失在群山之间。
李毅楠久久伫立，手中青虹剑发出轻微嗡鸣，仿佛也在为分别而感伤。
朝阳初升，他在破庙前掘坑埋了酒坛，立木为碑，刻下“师恩”二字。随后收拾行装，发现陆明子悄悄留下了一个锦囊，里面装着三枚保命灵符、一些灵石，还有一瓶丹药。锦囊底部，还有一张字条：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心诚则灵，道法自然。”
李毅楠将字条小心收好，背起行囊，向北方迈步。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少年独自踏上新的征程。
山路蜿蜒，前路未知。但师父的教诲如明灯在心，照亮前路。
而就在他翻过山岭的那一刻，远处树丛中，一道青衣身影悄然隐去，手中玉符闪过一抹微光：
“目标已独自上路。可按计划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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