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城郊一处废弃的货运站。空气中弥漫着铁锈、机油和尘土的味道，巨大的废弃集装箱像沉默的巨兽堆叠在阴影里。林晚和陆时砚站在一个标着“7b”的集装箱前，按照“百灵鸟”最后通讯里留下的指示，轻轻敲了三长两短的暗号。
集装箱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条缝隙，一只锐利的眼睛在门后审视了他们几秒，然后门才完全打开。里面并非想象中的杂乱，而是被改造成了一个简洁却功能齐全的临时指挥点。几台闪烁着幽光的显示器，一张铺着地图的简易桌子，还有几个穿着便装但气质干练的人员正在忙碌。空气中飘着浓咖啡的苦涩香气。
开门的正是“百灵鸟”本人。她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冲锋衣，扎着利落的马尾，看起来比在医院时更显精悍。她目光扫过林晚和陆时砚，尤其在陆时砚依旧吊着绷带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进来吧。欢迎正式归队。”
“归队？”陆时砚挑眉，语气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试探，“我们这算通过面试了？不用填个表，做个心理评估什么的？”
“百灵鸟”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心理评估，过去七十二小时的生存记录就是最好的答卷。至于林晚同志，”她转向林晚，眼神柔和了些，“苏晴同志的推荐和你在‘方舟’基地的表现，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守夜人’现在缺人，更缺像你们这样……有‘实战经验’的新血。”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自嘲。
林晚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里截然不同的、紧绷而专业的气氛，心中既有些忐忑，又有一种奇异的归属感。她点了点头：“我们准备好了。”
“很好。”“百灵鸟”走到地图桌前，用手指点了点一个用红圈标记的、位于西南边境的偏远小镇——“落霞镇”。“第一个任务。根据零碎的情报交叉比对，李振邦（烛龙）最后消失的区域，大概率在这一带。那里靠近三国交界，地形复杂，走私、偷渡活动猖獗，是藏身的理想地点。”
她推过来两个薄薄的文件夹。“里面是你们的新身份。林晚，你现在是自由撰稿人‘林墨’，去那里采风，撰写关于边境民俗的游记。陆时砚，你是她的摄影师兼男友‘陆晨’。这个身份便于你们在镇上活动而不引人怀疑。”她又递过来两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式手机和一个小型急救包，“通讯工具，加密频道。记住，只是初步侦察，确认目标是否存在，摸清他的活动规律和可能的保护力量。绝对禁止擅自行动！一旦确认，立刻汇报，等待支援。明白吗？”
“明白。”林晚郑重地接过文件夹，感觉手心有些出汗。自由撰稿人？她得尽快进入角色。
陆时砚则拿起那部老式手机，熟练地拆开后盖检查了一下，撇撇嘴：“这玩意儿待机时间够长吗？别到时候关键时候没电了，我可不想用烽火台传讯。”
“够你用一周的。而且有太阳能充电板。”“百灵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陆摄影师’，收起你的贫嘴，任务期间，你的首要任务是确保‘林记者’的安全，而不是耍宝。”
“保证完成任务！”陆时砚立刻站直，做了个不伦不类的敬礼动作，结果牵动了伤臂，疼得他龇牙咧嘴。
“百灵鸟”无奈地摇摇头，又交代了一些边境注意事项、紧急联络方式和撤退方案，便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交通工具已经安排好，在外面那辆灰色面包车里。祝你们好运。”
走出集装箱，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那辆看起来饱经风霜的灰色面包车就停在不远处。两人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倒是收拾得干净，还准备了矿泉水和一些干粮。
陆时砚发动车子，熟练地驶出货运站，汇入城郊公路的车流。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集装箱，吹了声口哨：“啧，这就上岗了？连个欢迎会都没有，真够抠门的。”
林晚正在翻看文件夹里关于“落霞镇”和“林墨”、“陆晨”的详细背景资料，头也不抬地说：“你想要什么欢迎会？放个礼花，然后告诉全世界‘守夜人’在这里开了个分公司？”
陆时砚被噎了一下，悻悻道：“那至少……给配把好点的枪啊？就给个这老古董手机，遇到危险难道用它砸人吗？”
“我们的任务是侦察，不是强攻。”林晚合上文件夹，揉了揉眉心，“而且，我觉得我们现在最需要的不是枪，是怎么演好‘自由撰稿人和她的摄影师男友’。”她转过头，有些苦恼地看着陆时砚，“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搞艺术的。”
陆时砚今天穿了件普通的黑色t恤，工装裤，虽然因为受伤脸色还有点苍白，但眉宇间的锐利和那股子混不吝的气质，实在和“文艺摄影师”相去甚远。
“嘿！瞧不起谁呢？”陆时砚不服气，“我当年为了卧底，连街头卖唱的都演过！摄影师怎么了？我这就给你来个忧郁深邃的眼神……”说着，他努力瞪大眼睛，试图做出一种“艺术家的凝视”，结果看起来更像是在跟谁较劲。
林晚被他逗得忍不住笑出声：“行了行了，你还是正常点吧，你这样我更担心了。”笑过之后，她叹了口气，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说真的，时砚，你紧张吗？”
陆时砚脸上的玩笑神色收敛了些，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沉默了几秒，才说：“有点吧。主要是……怕护不住你。”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李振邦那老狐狸，比陈景明难对付多了。而且是在他的地盘上。”
这句坦诚的担忧，反而让林晚心里踏实了些。她轻轻拍了拍他还好的那边胳膊：“我们互相照应。别忘了，我现在也是‘夜莺’了，没那么容易被人捏死。”
陆时砚侧头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眼中闪烁的坚定和一丝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嘴角微微上扬：“嗯。搭档。”
车子在高速公路上平稳行驶，载着两位身份特殊的新丁，驶向充满未知的边境小镇。车窗外，天空湛蓝，白云悠悠，仿佛一切惊涛骇浪都已过去。但林晚和陆时砚都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才刚刚开始涌动。他们的新生活，或者说，新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而第一个考验，就是如何在不暴露的前提下，找到那只可能隐藏在任何角落的、狡猾的“烛龙”。
（第五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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