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没有风。
万物静止。
楚玄的食指，点在墨云的眉心。
墨云的鬼爪，按在楚玄的胸口。
骆樱的瞳孔缩成一个针尖。
姚千雪的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时间凝固成一块琥珀，将这最后的画面封存。
然后，琥珀碎了。
第一声碎裂，来自墨云的眉心。
以楚玄的指尖为中心，一道细微的裂痕出现。
那裂痕不是血肉的撕裂，而是能量体的崩解。
青色的道韵，从楚玄的指尖涌入，像一滴清水落入滚油。
嗤。
裂痕瞬间蔓延开。
它们像蛛网，爬满了墨云的脸，他的脖颈，他的全身。
墨云兜帽下的眼睛，那股惊骇还未褪去，又被一种纯粹的错愕覆盖。
他低头，看着自己开始变得透明的手掌。
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发出的，只有一道夹杂着无尽怨毒与不甘的意念，在整个幻境中回响。
“《三清道藏》……门主……不会放过你的！”
话音未落。
他整个虚影，从眉心开始，寸寸碎裂。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就像一座沙雕被风吹散。
他化作亿万个黑色的光点，无声地飘散，消弭于空气之中。
元婴分身，溃灭。
与此同时。
“咔嚓！”
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从楚玄的胸口传来。
墨云那只鬼爪蕴含的最后力量，尽数灌入楚玄体内。
楚玄的胸膛，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一块。
他身体猛地向后一弓，像一张被拉满的弓。
然后，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抛飞出去。
他向后倒飞，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出，在空中散成一片血雾。
他体表的符箓光芒，早已熄灭。
经脉寸断。
金丹黯淡。
意识沉入一片黑暗。
砰！
楚玄的身体重重砸在祭坛边缘的石阶上，翻滚了两下，最终面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师兄！”
骆樱的哭喊声撕裂了这片寂静。
她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跪倒在楚玄身边，伸手想去扶他，又不敢碰。
“楚玄！”
姚千雪也反应过来，她踉跄几步，跑到楚玄另一侧。
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楚玄的身体翻了过来。
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双眼紧闭，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胸口那个爪印的位置，衣衫破碎，皮肉下的骨头已经完全碎裂，整个胸膛都凹陷了下去。
气息，若有若无。
“师兄，你醒醒，你别吓我！”
骆樱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滴在楚玄的脸上。
她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各种丹药，手忙脚乱地想往楚玄嘴里塞。
“没用的。”
姚千雪一把按住她的手，声音沙哑。
“他伤的是本源，经脉尽毁，这些丹药他根本吸收不了。”
姚千雪探出一缕魔气，小心地触碰了一下楚玄的身体，随即如遭电击般缩回。
“他体内的生机……在消散。”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砸在骆樱的心上。
骆樱的身体晃了晃，整个人瘫坐在地上。
她看着楚玄的脸，眼神空洞。
输了吗？
不，赢了。
可这个赢的代价，太大了。
大到她无法承受。
就在这时。
“嗡——”
一声低沉的嗡鸣，从祭坛中央传来。
那声音不响，却仿佛直接在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骆樱和姚千雪同时一震，抬头望去。
祭坛中央，那尊失去了墨云能量压制的青铜古鼎，整个鼎身开始轻微地震动。
鼎身上那些古朴的龙形纹路，仿佛活了过来。
一缕缕青色的光，从纹路中亮起，顺着鼎身向上流淌。
“这是……”
姚千雪喃喃自语。
她的话音还未落下。
“昂——！”
一声龙吟。
那不是幻听，不是意念。
是一声真实无比，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龙吟。
声音浩大，苍凉，充满了无上的威严。
整座祭坛，整个幻境空间，都在这声龙吟下剧烈颤抖。
骆樱和姚千雪被这股声浪震得气血翻涌，不得不运起残存的真元抵抗。
她们看见，一道肉眼可见的音波，从幻龙鼎的鼎口扩散开来。
音波扫过之处，空间都泛起涟漪。
紧接着。
异变再生。
趴在地上的楚玄，他怀中的衣物里，那只始终沉寂的木鱼，突然也发出了“嗡”的一声。
木鱼自行飘飞出来，悬浮在楚玄胸口上方。
它表面的星图亮起，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仿佛受到了召唤。
又仿佛在发出召唤。
祭坛中央的幻龙鼎，与这只小小的木鱼，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共鸣。
“昂！”
又是一声龙吟。
这一次，不再是无差别的音波。
一道水桶粗细的浩瀚青光，从幻龙鼎的鼎口冲天而起。
那青光在空中盘旋一圈，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随即俯冲而下。
它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楚玄。
“不要！”
骆樱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扑过去挡在楚玄身前。
“别动！”
姚千雪一把拉住了她。
“那光里没有杀意！”
青光无视了距离。
它从鼎口射出，下一瞬，便将楚玄整个人笼罩在内。
一个巨大的青色光茧，将楚玄包裹。
光茧中，楚玄的身体缓缓漂浮起来，离地三尺。
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从光茧中散发出来。
骆樱和姚千雪站在光茧外，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的景象。
她们能看见。
楚玄胸口那处塌陷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碎裂的骨骼在青光中重新拼接，断裂的血肉在飞速生长。
他苍白如纸的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那几乎要断绝的气息，也重新变得悠长平稳。
悬浮在他胸口的木鱼，疯狂地吸收着青光。
同时，又将一股股更加精纯的能量，渡入楚玄的体内。
幻龙鼎的鼎身，还在不断地震动。
一声声龙吟，响彻天地。
仿佛在为自己选中的新主，奏响一曲新生的赞歌。
姚千雪看着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嘴巴微张。
她忽然想起师尊留下的那句话。
“此子身负大气运，不可力敌，只可结交。”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这才是，他敢以金丹之躯，搏杀元婴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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