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前。
507所的专用机场在夜色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除了跑道灯幽幽地闪着，四周安静得只剩下风刮过空旷停机坪的呜咽声。
秦政就站在停机坪边缘，任由带着凉意的夜风灌进衣领，吹乱头发。风里有青草和机油混合的味道，让他那被数据和图纸塞满、几乎要宕机的脑袋，总算有了点喘息的空间。他脱了那身焊死在身上的白大褂，换了套干净的便服，可深陷的眼窝和眼底的血丝还是藏不住，整个人透着一股子燃烧过度的憔悴。
视野尽头，几个闪烁的光点刺破夜幕，由远及近，迅速放大。紧接着，是撕裂空气的巨大轰鸣，一架大型运输机在四架“威龙”战机的拱卫下，如神只降临，平稳地降低高度，重重地砸在跑道上。
秦政的心脏，像是被那轰鸣声攥住，猛地一跳。
引擎的咆哮逐渐平息，只剩下沉重的机体滑行的摩擦声。舷梯放下，蒙展带着一队荷枪实弹的特战队员率先冲了下来，动作是教科书般的干净利落，眼神像鹰隼一样扫视着四周，显然这一路并不太平。
秦政的目光却越过他们，死死地钉在那个洞开的舱门口。
终于，那个身影出现了。
还是视频里那身衣服，沾着风尘，但腰杆却挺得像一杆标枪。可当她的目光和停机坪上的秦政对上的那一刻，那份强撑出来的倔强，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赵美姬的眼圈“唰”地就红了。
她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下舷梯，可离着秦政还有几步远，脚步却又猛地刹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有点手足无措。
秦政没让她犹豫，大步上前，一把将她狠狠地揉进怀里。
怀里的人儿抖得像风中的落叶。他闻到的不是熟悉的洗发水味，而是一股淡淡的硝烟和机油混合的金属气息，这味道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他的心口上。
“我回来了。”赵美姬的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得像从棉花里钻出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哭腔。
“嗯，我来接你回家。”秦政收紧手臂，恨不得把她嵌进自己的骨头里，“没事了，都过去了。”
一个拥抱，堵住了所有想问的话。秦政能清晰地感觉到，怀里那副一直紧绷着、仿佛随时会断裂的身体，终于一点点软了下来，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他。
蒙展在一旁看着，嘴角难得地撇出一丝柔和的弧度，对着秦政无声地做了个口型——“交给你了”，随即一挥手，带着手下的人迅速而安静地接管了外围警戒，把这片小小的天地，留给了这对刚从生死线上重逢的恋人。
良久，赵美姬才从他怀里抬起头，红着眼睛，却又咧嘴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秦政的脸：“你怎么瘦成这鬼样子了？眼圈黑得跟熊猫似的，又通宵了？”
“想你想的。”秦政也笑了，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切，鬼才信。”赵美姬嘴上嫌弃，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她拉着秦政的手，翻来覆去地看，“你呢？你没事吧？我听说你一直在搞什么很危险的研究。”
“没事，好得很。”秦政拉着她往机场外安排好的专车走去，“走，带你去个地方，我们好好说。”
他们被安排住进了一间位于507所生活区的独立公寓，安保级别最高，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打扰。
房间里很温暖，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饭菜。
赵美姬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宽松的居家服，整个人才仿佛真正地活了过来。她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毫无形象地往嘴里塞着饭菜，一边含糊不清地问：“快说快说，你都研究出什么了？我听姜姐说，你搞了个大新闻。”
秦政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他把自己的研究，从解析“蚩尤”图腾，到发现“后门”，再到自己重写代码，创造出“启灵”图腾，以及最后那场惊心动魄的“神农卫”实验，原原本本地都讲了一遍。
当听到秦政差点要拿自己做实验时，赵美姬夹菜的筷子“啪”一声停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你疯了？！拿自己试？那玩意儿是会死人的！”
“我不是有筑基修为了嘛，能扛得住。”秦政说得轻描淡写。
“扛个屁！”赵美姬“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胸口剧烈起伏，是真的急了，“秦政！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我怎么办？”
看着她真急了，秦政心里一暖，连忙安抚道：“这不是没做嘛，被刘主任骂了一顿，然后派了志愿者来。”
他接着讲了“巫”和“修士”的区别，讲了那条速成但有上限的道路，和自己这条缓慢但潜力无限的道路。
最后，他看着赵美姬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苦涩：“美姬，我跟你说实话。看到那些士兵一瞬间变得那么强，我承认，我嫉妒了。我太想……太想能追上你的脚步，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能站在你身边，而不是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在实验室里干着急。”
“但是，我最后还是放弃了。”秦政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说服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那条路，是一条死路。我不想为了那点速成的力量，堵死我们两个的未来。我想陪你走得更远，不管这条路有多难，多慢。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山顶上到底有什么，而不是在半山腰就停下来，只能仰着头看你一个人往上爬。”
赵美姬静静地听着，眼里的水汽又聚了起来。她放下碗筷，挪到秦政身边，从后面抱住他的脖子，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傻瓜。”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鼻音，“谁要你追了？我们是一起的，又不是比赛。我才不稀罕你变得多强，我只要你好好的，平平安安的。你要是敢为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力量，把自己变成一个短命鬼，你看我饶不饶你。”
秦政反手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暖，心中最后一点纠结和不甘，也彻底烟消云散。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有他的锚点。
“对了，”赵美姬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用布包着的东西，塞到秦政手里，“这个给你。”
秦政打开一看，是块巴掌大的暗红色石头，不怎么规则，表面有些像龟裂的纹路，摸上去却温润得像块玉。
“这是什么？”
“那头大水怪的……呃，内丹？还是叫晶核？鬼知道叫什么，”赵美姬挠了挠头，“反正就是把它炸了之后，就剩下这么个玩意儿，是它身上最核心的东西。我能感觉到里面有股好纯粹的能量，比咱们基地的灵气浓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蒙头儿说这玩意儿很宝贝，我就寻思着对你修炼肯定有用，就给你顺回来了。”
秦政握着那块晶核，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磅礴而精纯的灵气在其中汹涌。这股能量，比他见过的任何灵石都要纯粹霸道。
他看着赵美姬，心里又暖又软。这个傻姑娘，在那种生死关头，心里还惦记着给他带“土特产”。
他没再说一个谢字，那太轻了。他只是转过身，捧住她的脸，重重地吻了上去。
窗外，夜色正浓。
但房间里，却满是劫后余生的温暖和安宁。
“对了！我给你说哦，这次去欧洲我们还是有些其他的发现，现在这个时候，蒙展应该正在汇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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