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未停，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林凡几人扶着受伤的云岫，凭借着对路径的熟悉和高超的反追踪技巧，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波巡逻的侍卫。终于从一处废弃的排水暗道悄然离开了西苑范围，与在外围焦急等待的雷豹汇合，迅速返回了锦园。
一回到相对安全的听雨轩，林凡立刻让苏浅雪为云岫处理伤口。弩箭造成的创口不浅，血流了不少，云岫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云岫姑娘，现在可以说了吗？”林凡看着正在被清洗包扎伤口的云岫，沉声问道，“‘影非首恶，西苑藏真’，真正的首恶，到底是谁？你为何要冒险做这些？”
云岫忍着手臂上传来的剧痛，深吸一口气，声音虽虚弱，却字字清晰：“林大人，苏先生，还有诸位……奴婢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她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终定格在林凡身上：“‘烬’组织，并非近年才出现，其根源可追溯至前朝。他们信奉‘焚尽腐朽，于灰烬中新生’，认为当今世道污浊，唯有彻底毁灭，方能重建秩序。其势力盘根错节，渗透极深，冯保……不过是他们在宫廷外围的一枚棋子，负责联络朝中某些败类和北燕方面，筹措资金，传递消息。”
林凡心中凛然，这与他和苏浅雪之前的推测基本吻合。“那真正的首领……”
云岫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压低声音，吐露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名字：“真正的‘烬’首，代号‘烛龙’，隐藏极深，奴婢也只是偶然得知其存在，并未见过其真容。但奴婢可以肯定，他……就在西苑深处。而且，他与北燕皇室，有极深的勾结。北燕此次南侵，背后就有‘烛龙’的影子，他意图里应外合，颠覆大夏。”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烬”组织的首领就藏在皇宫西苑，并且与北燕勾结意图颠覆江山，林凡、雷豹等人还是被震得心神剧荡，这简直骇人听闻。
“他藏在西苑何处？有何特征？”林凡急问。
云岫摇了摇头，面露苦涩：“西苑深处机关重重，守卫皆是‘烬’之死士，奴婢身份低微，根本无法靠近核心。只知道他常年居于‘登仙台’遗址之下，极少露面，通过冯保以及……以及另一位身份极高的人物传递指令。”
“另一位身份极高的人物？”林凡捕捉到这个关键信息。
云岫犹豫了一下，似乎下定了决心，声音压得更低：“是……是云太妃！”
什么？林凡瞳孔骤缩云太妃？她竟然是“烬”组织的重要成员？
“不可能！”雷豹失声叫道，“云太妃深居简出，吃斋念佛，怎么会……”
云岫惨然一笑：“奴婢起初也不信。但奴婢在太妃身边伺候多年，亲眼见过她深夜秘密接见冯保，亲耳听到她与冯保商议如何利用北燕使团构陷林大人，如何在前线粮草上动手脚……那方绢帕，就是那夜奴婢在门外偷听时，不慎遗落，后被冯保拾去，奴婢一直心惊胆战，直到发现它出现在冯保的密室里，才知道他或许并未怀疑到奴婢身上……”
她顿了顿，继续抛出一个更惊人的消息：“而且，奴婢怀疑……陛下，可能早已察觉太妃异常，甚至……可能知道‘烛龙’的存在，”
皇帝知道？林凡心中再次巨震。回想起慕容明对西苑之事的讳莫如深，以及那句“自有主张”，难道陛下一直在隐忍，在布局？
“你为何要帮我们？”苏浅雪一边为她包扎，一边轻声问道，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云岫眼中涌出泪水，混合着雨水和血水，声音哽咽：“奴婢……奴婢本是清白人家女儿，十年前被选入宫，父母姐妹皆在老家。可……可‘烬’组织控制了奴婢的家人，逼迫奴婢为他们传递消息，监视太妃……不，是监视云氏那个毒妇的动向。奴婢不得已……但奴婢从未害过人命。直到……直到他们要对前线粮草下手，要引北燕蛮子入关。奴婢不能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看着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所以……所以奴婢才……”
她泣不成声，后面的话已无需多言。是被胁迫的无奈，是残存的良知，是家国大义面前的最终抉择，促使这个看似柔弱的宫女，走上了这条危险无比的内线之路。
屋内一片寂静，只剩下云岫压抑的哭泣声和窗外淅沥的雨声。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内幕和云岫的遭遇震撼了。
良久，林凡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云岫姑娘，你做得对。你放心，你的家人，我武德司会想办法营救。你提供的信息，至关重要。”
他立刻看向王狗剩：“狗剩，你亲自带一队绝对可靠的人，拿着我的令牌，连夜出城，按云岫姑娘提供的地址，去营救她的家人，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
“是！大人！”王狗剩领命，毫不耽搁，立刻转身离去。
“老雷，加强锦园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雷豹：“明白！”
安排完这些，林凡看向苏浅雪：“浅雪，照顾好云岫姑娘。”然后又对云岫道：“云岫姑娘，你先在此安心养伤，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云岫泪眼婆娑地看着林凡，用力点了点头。
林凡走出房间，来到书房，心情无比沉重，却又有一股火焰在胸中燃烧。真相远比想象的更加黑暗和惊人。“烬”组织的首领“烛龙”藏身西苑，与云太妃勾结，串通北燕，意图颠覆社稷，而皇帝，似乎早已知情却在隐忍。
他现在必须立刻面见皇帝，将云岫的证词和盘托出。无论皇帝有何布局，面对如此危局，都必须做出决断了。
他正准备写下密奏请求觐见，书房外却传来了曹谨言那独特的、略带急促的声音：“林大人！陛下驾到！”
皇帝又来了，而且是在这深夜时分。
林凡心中一凛，立刻迎了出去。只见慕容明依旧只带着曹谨言和少数侍卫，披着一件墨色斗篷，肩头已被雨水打湿，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冰冷的杀意。
“陛下……”林凡刚要行礼。
“进去说。”慕容明摆手打断，径直走入书房。
屏退左右，书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
慕容明看着林凡，直接开门见山：“西苑之事，朕已知晓。赵无极已将经过禀报于朕。”
林凡心中一动，果然，赵无极是陛下的人，他潜伏在武德司，恐怕就是为了监视和应对“烬”组织。
“陛下，云岫之言……”林凡将云岫的证词，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禀报给了慕容明。
慕容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直到林凡说完，他才长长地、沉重地叹了口气。
“云岫所说，基本属实。”慕容明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已久的愤怒和痛心，“‘烛龙’……乃是前朝余孽，与北燕皇室渊源极深。朕，在登基之初便有所察觉，只是其隐藏太深，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云氏……，早已被其蛊惑，沦为帮凶。”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漆黑的雨夜，背影显得有些孤寂：“朕隐忍许久，暗中布局，收集证据，剪除其羽翼，就是为了等待一个能将其一网打尽、永绝后患的时机。只是没想到，北燕会突然发难，打乱了朕的步骤，也让他们狗急跳墙，动作频频。”
林凡终于明白了皇帝所有的隐忍和看似被动的举动。他不是不想动，而是在下一盘大棋，一盘关乎江山社稷稳定的大棋。
“陛下，如今真相大白，‘烛龙’与云太妃勾结北燕，罪证确凿。是否……”林凡眼中闪过厉色，意思是是否该动手清剿了。
慕容明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动，当然要动，但不能乱动。西苑机关重重，‘烛龙’身边必有死士护卫，强攻必然伤亡惨重，且容易让其趁乱脱逃。云氏毕竟是太妃，无确凿证据贸然动手，恐引起朝野非议，甚至给北燕更多口实。”
他走到林凡面前，眼神深邃：“林爱卿，朕需要你替朕做一件事。”
“陛下请吩咐！”
“明日，北燕使团将在鸿胪寺最后一次呈递国书，若朕再不答应他们的条件，便宣告和谈彻底破裂。”慕容明语气冰冷，“据赵无极刚刚截获的密报，‘烬’组织计划在明日，利用这次机会，在京城制造一场更大的混乱，配合北燕在边境的进攻。”
林凡心中一紧：“他们想做什么？”
慕容明眼中寒光闪烁：“他们……想炸毁鸿胪寺，嫁祸于主战派官员，制造京城内乱。同时，西苑那边，也会有所异动。朕已命赵无极暗中布置，应对鸿胪寺之局。而西苑……朕要你，带领你最信得过的武德司精锐，随朕亲自去一趟。”
皇帝要亲自去西苑？林凡心头巨震！
“陛下！万万不可！西苑太过危险！”林凡急忙劝阻。
“正因为危险，朕才必须亲自去！”慕容明语气决绝，“‘烛龙’狡诈多疑，唯有朕亲自现身，才能引他露出真正的底牌。而且，有些账，朕要亲自跟他算清。”
他看着林凡，目光中充满了信任和托付：“林爱卿，你将是朕手中最锋利的刃，也是朕最后的屏障。明日，随朕入西苑，斩妖除魔，肃清宫闱。”
林凡看着皇帝那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眼神，知道劝阻无用。他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臣，林凡！愿为陛下前驱，万死不辞！”
“好！”慕容明将他扶起，“具体计划，朕会让曹谨言稍后告知于你。记住，此事绝密，除你核心几人外，不得泄露分毫。”
君臣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窗外雨声渐急，仿佛在为明日注定到来的惊天风暴，奏响序曲。
一场决定大夏命运的终极对决，即将在皇城最深处的阴影中，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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