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吱呀”一声轻响，在这死寂的华山之巅，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杨婵一身素白衣裙，未施粉黛，容颜清减，却有一种异样的平静与决绝笼罩着她。她并未看那黑压压的天兵天将，也未看威严凛然的巨灵神，那双含着水光与坚韧的眸子，只是定定地望着挡在她身前，那如山岳般挺拔却也如孤峰般寂寥的背影。
“哥哥……”
她轻唤一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凝滞的空气。
杨戬身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但他没有回头，握紧的拳背上青筋隐现，那冰冷的侧脸线条绷得更紧，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杨婵深吸一口气，向前走了几步，走到杨戬身侧稍后的位置，目光掠过他，望向远方缥缈的云海，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
“哥哥，求你……成全我。”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不仅巨灵神与三千天兵愕然，连远处云头上的哪吒都瞪大了眼睛，低呼：“她竟真的……”
陆林心中叹息一声，最不愿见到的一幕，终究还是发生了。
杨戬猛地转过头，那双平日里冷冽如星、洞彻虚空的眸子，此刻燃起了难以置信的怒火与深切的痛楚。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妹妹，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被至亲背叛的嘶哑：
“成全？杨婵！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一步踏前，周身那股压抑的恐怖气息再也控制不住，轰然爆发，搅得周围风云变色，连巨灵神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我一直以为……那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谣言！”杨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我不信！我不信我杨戬的妹妹，堂堂华山三圣母，会重蹈母亲覆辙！会忘了桃山下那几百年的镇压之苦！会忘了我们兄妹是如何在世人白眼中挣扎求生！”
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泪，砸在杨婵的心上，也砸在在场所有知晓那段往事的人心上。瑶姬思凡被压桃山，这是杨戬兄妹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杨婵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但她依旧倔强地迎着兄长愤怒的目光，哽咽道：“我没有忘……哥哥，我从未忘记……”
“那你为何还要如此！”杨戬厉声打断她，额间天眼虽未开，却已有毁灭性的金光在其中流转，显示出他内心极度的不平静与暴怒，“那个凡人……刘彦昌？是他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他何德何能，让你甘愿舍弃仙籍，触犯天条，万劫不复？！”
提到这个名字，杨婵眼中反而闪过一丝温柔与坚定，她迎着杨戬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颤声道：“是，他叫刘彦昌。他……他与旁人不同。他并非贪图美色或仙缘，他待我，只是真心。”
她仿佛陷入了回忆，声音渐渐平稳下来，带着一丝追忆的甜蜜与苦涩：“那一日，他在华山采药，遇险跌落山崖，我……我一时心软，救了他。他不知我身份，只当是山中隐居的女子。他为我描绘山外的世界，为我诵读那些凡尘的诗篇，他的眼神干净，待我真诚……哥哥，这千百年来，除了你，从未有人用那样纯粹、不含任何敬畏与目的的眸光看过我……”
杨戬听着，脸上的怒意更盛，甚至带上了一丝狰狞：“就因为这些？几句酸腐诗文，一点虚情假意，便让你昏了头？你可知仙凡有别乃是铁律！你可知你今日之举，会带来什么后果？！母亲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是要我也亲眼看着你被镇压在某座山下，永世不见天日吗？！”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恐惧。他失去过母亲一次，绝不能再承受失去妹妹的痛苦！
“他不会负我！”杨婵猛地抬头，泪水涟涟，却语气决绝，“彦昌他虽是一介书生，却重情重义！我们已……已有了夫妻之实，我腹中……已有了他的骨肉！”
“什么？！”
这一次，不仅是杨戬，连巨灵神和远处的陆林、哪吒都彻底震惊了！
珠胎暗结！这已不仅仅是思凡，而是铸成了无法挽回的事实！此事再无转圜余地！
杨戬如遭雷击，身形晃了一晃，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眸子瞬间充血，变得一片赤红。他死死地盯着杨婵的小腹，仿佛要透过衣物，看清那孕育着的、代表着他妹妹“罪证”的生命。
所有的侥幸，所有的期望，在这一刻彻底粉碎。
愤怒、失望、痛心、恐惧……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冲撞！
“好……好得很！”杨戬的声音变得异常低沉，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风暴，“你果然……步了母亲的后尘！你果然……将我们当年的痛苦，忘得一干二净！”
他猛地抬起手，周身神光大盛，那恐怖的法力波动让整个华山都开始微微震颤，碎石滚落。三尖两刃刀虽未现形，但那凝聚于他掌间的毁灭性能量，已让天地失色。
“既你执迷不悟，今日我便亲自出手，拿下你这触犯天条的罪神，押回天庭！”杨戬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也免得……你步母亲后尘，受那永世镇压之苦！”
话音未落，他凝聚着磅礴法力的一掌，已带着撕裂虚空的气势，并非拍向杨婵，而是直取她身后那层清冷的守护结界！他要先破开这屏障，亲手将妹妹“抓”回去！
“二哥不可！”哪吒见状大惊，就要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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