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说到痛心处，掩面而泣。
“第四天尊下了灭族令？师父，你说的这些，怎么极京录中从无记载？第四天尊是谁，难道不是玉主星河的母亲吗？作为母亲，会狠心下一道灭自己族人的天尊令？”霞钺曾先后派长天和虚真查过观澜过往，若师父所言非虚，怎会完全不留痕迹。
“那之后，玉主灭了，极京荒废了，第四天尊神隐了，参与此事的各路仙家绝口不提，难道不正是说明，发生了一件大事，不能为天下人知晓吗？魇尘之乱刚刚结束，魔族尚有反扑余力，我们如果不能守口如瓶，将这些秘闻散播出去，只会将仙族推向更深的泥潭。”
“怪不得，会有这七座之治……”霞钺感叹道。仙族的分裂仿佛一夕之间，各座自治，再以实力最强的七座共拥第五天尊，形成今日七座共治的局势。原来是因为随着仙族最大的权力家族的覆灭，再没有人有能力号令八荒维持统一。
“霞钺，玉主灭族是大势所趋，你能理解吗？”白月道出他的结论。
霞钺将目光移到虚真身上，沉默了好一会，终于开口道：“我记得，魇尘之乱时，若不是玉主一族统领战局，仙界早在那时就已经覆灭了。玉主星河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为仙族存亡呕心沥血，最终却因仙族内部的权力斗争致全族被屠。”
“霞钺！”白月拍案而起，“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冥顽不灵的弟子？”
“师父息怒，当时当事，情况紧急，千头万绪，身处其中，或许看不清来龙去脉，但现在已经过去千年万年，难道我们师徒二人，不能静下心来论一论其中的功过是非？”霞钺还是一副气定神闲。
白月愣神后，微微点了点头：“你确实是能突破神境，悟出苍龙破的人物。若是玉主一族被连根拔起，没有留下后人，我也可以如你这般真正置身事外。”
“……”霞钺想到，观澜自始至终都扬言要杀白月，几乎就是坐实了白月的担忧。
“霞钺，你告诉师父，观澜，是不是玉主后人，到底是不是？”白月想再确认一次。虽然，第一次从女儿卿浅口中得知玉主后人出现在长月宫，白月并不十分相信，然而卿浅任性，独自前往苍生座调查此事，意外惊动元神止，元神止对此事格外重视，便试着用当年的密令召集十二上仙。
然而，当年的十二上仙，应召前来的，只有白月。
元神止细数当年参与玉主灭族的十二上仙，久灵、曲雅、天年、东问、珀璃、封心、化谷、荣落子、素魂、白月、醒魂、元神止，到如今只余两位，即白月和元神止。这个情况，像极了玉主后人的复仇，也足以让两个人惊得后背发凉。
不得已，元神止同白月一道，去往多处，查了几个在册上仙的遗骨，无一例外，心神俱毁，空留白骨，绝对不是正常的神隐。
白月自然是没有本事看透这种被害死法，但元神止不同，他有师尊第四天尊亲传，懂得一些玉主秘术，探测心海的初浅法术，他是有的。
“不瞒师父，以我的所见，观澜仙子，似乎离师父口中的玉主法力，还差得相当远……”霞钺如实告知，在他的印象中，观澜所用的法术是续骨，而白月却独独强调了探查人心。观澜似也做过探查人心类似的事，但那相当费工夫，绝不是白月所说的天下人心，尽收眼底。
白月有些恍惚，口中念道：“只要她不是承息，就还好……”
忽然，他话风一转，眼神狠辣起来：“若她是玉主承息，我定要灭了她！”
与师父一晤，霞钺看得分明，不管观澜是不是玉主承息，她跟他的师父，一定会厮杀到底。于是，他心里也有了定夺。
他站起身，回到虚真床边，又替她掖了掖被角，顺手施术，进一步克制住暗水的元神，方要离开。
白月并不在意床上躺着的人，自始至终，他离虚真都是远远的。白月跟着霞钺，一同出了门。
听着门掩上的声音，虚真缓缓睁开了眼，亏得霞钺施术，暗水被压制，她的元神得以占据主体，而父亲与尊上的对话，她听得真切。也不知是不是尊上故意为之，她才知当年之事并非谁对谁错那般简单，都有各自的因果。那她自己而言，更不必要怀有所谓歉疚之心，不管是对父亲，还是对观澜，她都只是个局外人。
……
观澜被霞钺下令看管起来，困在屋内，不得踏出房门半步，实在无聊，索性便躺下，慢慢修复刚刚受的伤。
霞钺虽然伤了她，但道理却讲得漂亮，既然自己已经有了六成魇尘之力，干嘛还记挂着暗水身上那一成，若能驾驭得了这手里的六成，定然也是所向披靡。但问题是，她将换魂棺和凤凰劫的影响已经竭尽所能地降到最低，却依然还是想不起，这些魇尘之力她究竟存于何处了。真是倒霉！
观澜皱着眉，心烦意乱，竟然还是睡着了。
半夜里，观澜睡得迷迷糊糊，一个翻身竟然察觉身边有人。观澜一个激灵睁开眼，便见一张大脸凑得极近，她捂住嘴没叫出声，一闪身跌了下去。
霞钺还是慢了半分，她已经跌了下去。
“你……”观澜有些意外，但又似乎不该意外。
霞钺伸手就捂了观澜的嘴，轻声道：“你倒是心大，睡得跟猪一样。”
观澜扒下他的手，细声道：“咱们刚刚吵了一架，还没有隔夜，仙尊您不该这么快就忘了吧？”
“确实，这事我们后面还要再吵，眼下你处境艰难，难道不应该想想后路吗？”霞钺见她怡然自得，仿佛事不关己。
“处境艰难？”观澜大胆揣测道，“既然是七座会审，七座的座首，都到了？”
霞钺看了一眼天花板，无力道：“你用脑子了吗？”
观澜爬上床，从霞钺身上扯出半截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坐到他身边，瞪了他好一会，道：“朱雀紫炎怕是想来也来不了，毕竟景山的仗要打；白虎和炽湖估计早就到了，北溟、南山，这得看您的意思，元神止和七座之首一个人算两票，哦，这么看起来，势均力敌呀。”
“你一点不担心紫炎那边吗？”霞钺见观澜主动提起紫炎，心里有那么一丢丢不爽。
“早说了，七座会审行不通的，如果，他们遵循法理，当年的玉主灭族就不会发生了。”
“玉主后人，跟玉主承息，到底有多大区别？”霞钺始终想让观澜有点危机感。他真是后悔，当初在心海中遇到魇尘，就该将他好好盘问一番。
观澜想了一想，道：“大概也许可能，法力上有些区别吧……”
“你好像一直都说自己是玉主后人，我看你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你的法力不比承息？”
“这不是很明显吗？字面意思就是这个意思。”观澜点头。
“那你到底是不是玉主承息？”霞钺印象不深，好像似乎大概，观澜曾提过，她是承息。
观澜有些不自在，然后猛地伸手，探了一探霞钺的胸口：“你不会是元神止那边派过来调查我的奸细吧？”
霞钺瞪了她一眼，她一哆嗦缩回手去。
“想好了吗？想好了就说！”霞钺有点受不了观澜这一副藏着掖着的死样子。
“我是承息，但……神授之力丢失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时间地点原因丢失了，总之，那东西是什么样我生来就没见过，也没传到我手里。否则，我何至于如此废材啊？”观澜知道，一旦说出这个秘密，紧接着，霞钺就会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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