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忧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如同羽毛落在水面上，轻柔得几乎听不见。
她没再追问夕颜关于回归的细节，只是抬手揉了揉眉心，灰蓝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疲惫后的释然。
“罢了，能回来就好。若真回不来，也只能让阿氪、沈阙、小s和小春他们几个拼了命去尝试了。好在……没用我们费心。”
她目光扫过四人，他们微微颔首。
万木春眼神躲闪，代号s深吸一口气。
彭氪依旧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沈阙则推了推眼镜，神情平静无波。
她话锋一转，神情变得异常严肃，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总是带着慵懒笑意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紧紧锁住夕颜：
“夕颜妹妹，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告诉我，你们……去到了哪一个时空？”
夕颜的心脏猛地一沉。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姜微微熬制的草药气味似乎更浓重了些。
她没有立刻回答，目光缓缓扫过房间里的其他人。
“无忧姐，让他们……先出去吧。”
谢无忧的目光在夕颜脸上停留了几秒，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小s，小春，阿氪，沈阙，你们先出去。我和夕颜妹妹单独聊聊。”
代号s无声地转身，率先离开了房间。
万木春如蒙大赦般飞快地站起身，低着头小跑出去。
彭氪耸耸肩，吹了个无声的口哨，插着口袋晃悠着离开。
沈阙最后起身，朝谢无忧和夕颜微微欠身，动作斯文得体，也消失在门外。
金属门无声滑上，隔绝了内外。
房间里只剩下谢无忧和夕颜两人，夕颜靠在椅背上，感觉后背渗出了一层薄汗。
她看着谢无忧，那张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笑容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全然的认真和一种近乎悲悯的关切。
“说吧，夕颜妹妹。”
谢无忧的声音放得更轻缓了，像怕惊扰了什么。
“无论你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这里只有我。”
夕颜闭上眼，三年前永明城刺目的白昼，极夜城堆积如山的尸体，父亲夕照胸口狰狞的血洞……
那些被她强行压抑的画面如同最残酷的默片，瞬间冲破封锁，在她脑海里疯狂撕扯播放。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
她睁开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疲惫。
“时间是三年前……，地点，永明城，极夜城……那场浩劫……”
她开始讲述。
从她和吴阡夜意识附着在那个时空成为“观众”，到极夜城眷顾之日的血腥屠杀，再到亲眼目睹永明城在神罚下化为焦土。
她主要讲述了父亲夕照在永明城废弃厂区里，被安碧心、科尔斯、楚政和那个【长老】联手陷害，最终杀害的整个过程。
她没有过多渲染，只是平铺直叙地陈述着事实，声音低沉而压抑。
但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名字，都带着血淋淋的重量，砸在寂静的房间里。
谢无忧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她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当夕颜说到夕照被安碧心用【日蚀】直刀刺穿心脏，尸体被抛入工业废河时，谢无忧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晃了一下。
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先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是翻涌的痛楚，最后沉淀为刻骨的愤怒。
“夕照大哥……”
谢无忧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颤抖，她猛地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夕颜面前。
夕颜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那双淡灰色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只有深重的悲伤和仇恨在无声燃烧。
谢无忧什么也没说，只是张开双臂，将夕颜紧紧抱在怀里。
她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气息。
“好孩子，苦了你了……”
谢无忧的声音在夕颜耳边响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毫不掩饰的心疼。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姐姐在这里。”
夕颜的身体僵硬了片刻，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谢无忧怀里。
她把脸埋在谢无忧的肩头，肩膀微微颤抖着。
长久以来压抑的悲痛、恐惧、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无声地浸湿了谢无忧肩头的衣料。
谢无忧轻轻拍着夕颜的后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她的眼神越过夕颜的发顶，那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对夕颜的心疼，对夕照遇害的悲痛，以及对那些背叛者、阴谋者的滔天怒火。
“夕照大哥……在组织里，虽然我们不在一个组，但他一直很照顾我。”
谢无忧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追忆的苦涩。
“我刚进静脉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是他手把手教我，告诉我怎么在那些吃人的规矩里活下去，怎么一步步往上爬……
他就是个温暖的大哥，没有他，我可能早就死在某个任务里了，更别说后来坐上盗贼魁首的位置……”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哽咽和恨意：
“夕照大哥失踪的消息传来……我根本不信！组织里说他叛逃，说他勾结外敌……我一个字都不信！
我也一直在查……可我查到的线索，最后都指向了死胡同，我没想到，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安碧心……那个畜生！还有楚政！科尔斯！他们都该死！”
谢无忧抱着夕颜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还有吴阡夜……”
谢无忧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劝慰。
“夕颜，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要相信，永明极夜的事，不是他的本意。他是被那些该死的神明控制了……
是【暗夜】和【深渊】借他的手犯下的罪孽。他和你一样，都是受害者。我看得出来，小帅哥心里装着你，他比任何人都痛苦。”
夕颜在谢无忧怀里轻轻点了点头，闷闷的声音传来：
“我知道……我相信他。”
谢无忧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苦笑：“
那就好……那就好。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你们两个……都不容易。”
她轻轻松开夕颜，双手扶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再次变得严肃：
“夕颜，你告诉我这些，是想……向组织复仇，对吗？”
夕颜擦去眼角的湿意，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对。”
谢无忧点了点头，眼神同样锐利：
“我理解。但你要知道，现在的静脉……已经不是三年前的静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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