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三层东角的阴影里，戴德和车纯走了出来，巷口昏暗的光线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戴德手里拎着几个用铅灰色锡箔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方块，在微弱的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棱角分明。
他的脸色依旧阴沉，浅金色的瞳孔里像是凝着一层薄冰，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
车纯推了推鼻梁上的银边墨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平静，扫过不远处市场口等待的几人。
柯特妮正拉着夕颜和白晓镜的手，小脸红扑扑的，兴奋地比划着什么，红发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小团跳动的火焰。
夕颜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淡灰色的眼眸温和地看着柯特妮。
白晓镜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小手被柯特妮握着，微微仰头听着，长长的睫毛偶尔眨动一下。
雷瑟抱着胳膊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高大的身躯像一堵沉默的墙，红发下的眼神带着点百无聊赖。
吴阡夜则斜靠在斑驳的墙壁上，灰眸平静无波，视线落在走近的戴德和车纯身上，仿佛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出现。
“哥！”
柯特妮眼尖，看到车纯，立刻松开夕颜和白晓镜的手，像只欢快的小鸟蹦跳着跑过来，背后的金翼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车纯伸出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她蓬松的红发，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走了，回家。”
柯特妮“哦”了一声，有些不舍地回头看了看夕颜和白晓镜，大眼睛里满是留恋，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嗯！夕颜姐姐，晓镜妹妹，下次再来找你们玩！”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少女特有的活力。
夕颜对她点了点头，白晓镜也轻轻“嗯”了一声。
车纯的目光转向吴阡夜几人，银边墨镜后的视线在他们脸上短暂停留，微微颔首，算是告别。
随即，他不再多言，带着一步三回头的柯特妮，转身没入黑市迷宫般幽深曲折的小巷深处，身影很快被浓重的阴影和嘈杂的背景音吞没。
戴德没有看离开的车纯兄妹，他径直走到吴阡夜四人面前，脚步在布满油污的地面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他的目光扫过雷瑟、白晓镜、夕颜，最后落在吴阡夜身上。
“有事？”
戴德开口，声音不高，却在市场的背景噪音里异常清晰。
吴阡夜直起身，离开倚靠的墙壁，灰眸迎上戴德的视线：
“换个地方谈。”
“月光事务所。”
夕颜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清冷干脆，补充了地点。
戴德没说话，只是幅度极小地点了下头，下巴的线条绷紧。
他率先转身，朝着d区那栋破旧摩天大楼的方向走去。
吴阡夜四人无声跟上，五人沉默地穿行在黑市边缘的混乱与喧嚣中，走向那片被工业废气永久笼罩的钢铁丛林。
月光事务所内，空气里还残留着灰尘和廉价消毒水混合的沉闷气味。
窗外，f区特有的、仿佛永远不会消散的灰白浓雾无声流淌，将玻璃涂抹得一片模糊，透进来的光线也因此显得浑浊黯淡。
雷瑟一屁股坐在那张伤痕累累的旧沙发上，白晓镜挨着他坐下，小小的身体陷进沙发里，双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
夕颜和吴阡夜则站在窗边，背对着室内，身影在浑浊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朦胧。
戴德没有坐。
他走到那张堆满杂物的办公桌旁，身体微斜，靠在了桌沿上。
那只镶满细碎钻石的机械左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钻石折射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发出冰冷而璀璨的星点光芒。
短暂的沉默在室内弥漫，只有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的工厂轰鸣。
吴阡夜转过身，灰眸直视着戴德：
“戴公子，你在f区，现在有多大势力？”
他的问题直截了当，没有任何铺垫。
戴德抬起眼皮，浅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淡漠，像蒙尘的金属。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那笑容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肌肉的牵动。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多大？”
他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得意。
“f区地下世界，我说了算。工厂，黑市，那些改造人……都得听我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雷瑟，又落回窗外那片凝滞的雾霭。
“我是他们的神。”
“噗——”
一声突兀的嗤笑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雷瑟咧着嘴，毫不掩饰脸上的笑意，他用力拍了拍沙发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
“金毛小子，吹牛也得打打草稿吧？就你？还神？”
戴德没看他，仿佛雷瑟的嘲笑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
他的目光依旧投向窗外远处，那片被浓雾笼罩的f区景象，那些高耸的烟囱、低矮的棚屋、纵横交错的管道，都淹没在无边无际的灰白里。
他缓缓抬起那只完好的、骨节分明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着窗外那片仿佛凝固的雾霭，然后，轻轻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没有炫目的光影特效。
但窗外的景象，却发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变化。
那些原本只是弥漫、仿佛亘古不变的工业废气白雾，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动了一下。
它们不再是完全死寂的，而是开始缓缓地流动汇聚。
在楼下那条狭窄的街道上空，雾气无声地旋转，凝聚成一条盘旋的烟蛇形状。
那烟蛇维持了大约四五秒钟，才如同失去支撑般缓缓散开，重新融入背景那片无边无际的灰白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过程安静得诡异。
“【漫烟】。”
戴德收回手，插回裤兜，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刚才只是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
“整个f区的烟，都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我的……手脚。他们都称我为烟主。”
事务所内一片死寂。
吴阡夜和夕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和凝重。
他们回想起进入f区后，那些改造人看到戴德时的惊恐反应，那种深入骨髓的畏惧，还有刚才在工厂门口，莉莉丝等人那种近乎本能的绝对服从……
眼前这无声无息操控浓雾的一幕，为这一切提供了最有力的注脚。
这个金发少年并非狂妄，他确实掌控着这片被烟雾笼罩的钢铁地狱的某种核心力量。
雷瑟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红发下的眉头紧紧皱起，赤红的眼瞳里第一次在面对戴德时，流露出真正的惊疑和审视。
他不再说话，只是抱着胳膊。
夕颜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难怪……”
难怪进入f区后总有种被窥视的感觉，难怪那些改造人如此驯服。
f区终年不散的浓雾，原来并非全是工业污染的产物，有一部分，竟是戴德天赋的具现。
他是这片烟雾领域的主宰，是这片钢铁废墟中无形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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