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梅雨季总带着化不开的湿意，体清玄撑着油纸伞走在苏州城的青石板路上，伞沿滴落的水珠砸在青苔上，晕开一圈圈浅痕。他身边的沈玄舟白衣已换作便于行走的青布长衫，腰间“玄”字玉佩被妥帖收在衣襟内，沈长庚则将玉笛斜插在腰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笛身——自洛阳城与黑衣人交手后，三人循着零星线索，已在江南辗转半月。
“按线人传的消息，周三弟最后露面的地方就在这条巷子里。”沈长庚抬眼望向巷尾那座挂着“悦来客栈”木牌的小楼，雨丝落在他眉梢，“只是这半月来，我们把附近茶肆、当铺都问遍了，连他的半点踪迹都没寻到。”
体清玄攥紧了伞柄，掌心微微出汗。他总记得小时候三哥沈砚书总爱抱着他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用炭笔在纸上画江南的烟雨，说等他长大了，就带他来看巷子里的油纸伞、河上的乌篷船。可如今真站在这雨巷里，却连三哥的影子都没见着。
三人刚要迈入客栈，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少年怀里揣着个布包，慌慌张张地撞向体清玄，不等他站稳，少年突然压低声音：“三位可是姓沈？”
沈玄舟瞬间警觉，伸手将体清玄护在身后，沈长庚的手已按在笛身上：“你是谁？”
少年左右张望片刻，飞快从布包里掏出一封封蜡的密信，塞到沈玄舟手中：“是砚书公子让我转交的！他说若三位来找他，就把这个交给你们，还说……还说让你们别找他，先去城西的破庙查‘寒铁令’的下落。”
“寒铁令？”体清玄猛地抬头，他曾在师父的旧书里见过记载——那是前朝秘密组织“影阁”的令牌，当年沈家遭难，卷宗里便提过“影阁”的影子。
少年没敢多留，只匆匆补了句“公子说密信里有线索，让你们小心影阁的人”，便一头扎进雨幕，转眼消失在巷口拐角。
沈玄舟拆开密信，信纸被雨水打湿了边角，上面是沈砚书熟悉的字迹，却写得潦草仓促：“大哥、二哥、清玄，见信如晤。影阁余孽仍在追查沈家旧案，他们手中握有当年陷害父亲的密档，藏在城西破庙的佛像底座下。我已引开追兵，你们速去取密档，切记不可恋战——影阁的人擅用毒针，需当心袖口藏针的黑衣人。取到密档后，去杭州西湖边的‘听松楼’，自会有人与你们接头。勿念，砚书。”
信末没有落款日期，只画了一个小小的槐树叶——那是他们兄弟四人小时候的暗号，三哥总爱用槐树叶代表自己。
“三弟是故意引开敌人，让我们去取密档。”沈长庚捏紧了信纸，声音里带着怒意，“影阁的人手段阴毒，他一个人应付太危险了！”
体清玄看着信上的槐树叶，眼眶发热，却用力咬了咬嘴唇：“三哥既然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先取到密档，才能知道当年的真相，也才能帮三哥摆脱追兵。”他记得师父说过，成大事者需沉住气，可一想到三哥可能正面临危险，他的心就像被雨泡着的棉花，又沉又胀。
沈玄舟将密信折好收进怀里，眼神变得坚定：“清玄说得对。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我们先去破庙，取到密档再做打算。”他转头看向沈长庚，“二弟，你精通音律，一会儿若遇埋伏，你用笛声扰乱敌人心神，我和清玄负责突围。”
沈长庚点头，抽出玉笛试了试音，笛声在雨巷里传开，竟压过了雨声的嘈杂。体清玄拔出腰间软剑，剑身在雨光下泛着冷光——这半月来，他跟着大哥二哥练剑，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一招“清风破云式”的少年。
三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城西走，雨势渐渐大了，打在油纸伞上噼啪作响。路过一座石桥时，体清玄突然瞥见桥下乌篷船里，有个黑衣人正掀开竹帘，袖口隐约露出一点银光——正是密信里说的藏针袖口。
“小心！”体清玄低喝一声，拉着沈长庚往旁边躲闪。几乎同时，三枚毒针从乌篷船里射出，钉在石桥的栏杆上，针尖泛着青黑的光。
沈玄舟长剑出鞘，纵身跃向乌篷船，剑气劈开竹帘，却见船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纸条：“沈家兄弟，破庙是陷阱，你们逃不掉了。”
“是调虎离山？”沈长庚皱眉，“可三弟的信不会有错……”
“信是真的，但消息被影阁的人截了。”沈玄舟收起剑，眼神沉了下来，“他们故意让我们知道破庙的位置，就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体清玄望着桥下湍急的河水，突然想起密信里的话：“三哥说‘取到密档后去听松楼’，或许他早就料到消息会泄露，破庙里的不是密档，是引我们去听松楼的线索？”
沈玄舟眼睛一亮，随即又皱起眉：“可就算是线索，破庙现在必定布满埋伏。”
“那我们偏要去看看。”体清玄握紧软剑，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眼底却燃着光，“三哥在等我们取线索，我们不能让他失望。而且，只有进了破庙，才能知道影阁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沈长庚看着弟弟坚定的模样，突然笑了：“好，那就去闯一闯。反正我们兄弟三人在一起，还怕什么陷阱？”
沈玄舟拍了拍两人的肩膀，率先迈步往城西走。雨还在下，青石板路上的水花被他们的脚步溅起，油纸伞下的三个身影紧紧挨着，像当年在沈家院子里互相依偎的模样。体清玄抬头望着大哥二哥的背影，突然觉得，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兄弟同心，就没有闯不过去的难关。
城西的破庙很快出现在视野里，庙门歪斜，院墙塌了大半，门口的石狮子被雨水冲刷得斑驳。沈长庚吹起低缓的笛声，试探着往庙里走，笛声穿过雨幕，却没引来任何动静——安静得有些诡异。
“小心点。”沈玄舟示意两人跟在他身后，长剑在前开路。刚踏入庙门，头顶突然落下一张大网，沈长庚反应极快，笛声陡然转厉，无形的内力震得网绳微微松动，沈玄舟趁机挥剑斩断网线。
网刚落地，四周突然窜出十几个黑衣人，袖口的银光在雨里格外刺眼。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沈家兄弟，果然来了。今日，就让你们为当年沈家的‘罪行’赎罪！”
体清玄不等他说完，软剑已刺了出去，剑影如流星，直逼黑衣人咽喉。沈玄舟与沈长庚也同时出手，剑光与笛声交织，在破庙的雨雾里，一场新的厮杀，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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