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随从径直走到白柚桌前，对着白柚躬身一礼：
“月妩姑娘，太子殿下有请。”
一时间，桌上静得落针可闻。
陈郓浓眉紧皱，李枰面露忧色，另外两位公子也交换着不安的眼神。
太子性情阴晴不定是出了名的，此刻点名要见白柚，绝非好事。
白柚看不出丝毫紧张，反而带着点被打断听故事的不情愿。
她没立刻答应，歪头看向陈郓，语气带着娇憨的埋怨：
“陈哥哥，你看，正听到要紧处呢。”
陈郓被她这话说得一愣，下意识想开口劝阻，却被白柚一个眼神止住。
她这才慢悠悠站起身，对那随从道：
“带路吧。”
她跟着随从朝萧恪的雅座走去，步履从容。
走到雅座前，随从无声退到一旁。
萧恪依旧独自坐在那里，阴鸷的目光落在手中的酒杯上。
白柚也不说话，就安静地站在那儿，微微歪着头，打量着他。
光团急得直跳：【柚柚！他看起来好凶！眼神像要杀人！资料显示他脾气极差，动辄打杀，你可千万要小心，别惹怒他！】
白柚目光落在萧恪那指节分明且蕴含着力量感的手上，心里漫不经心地回应：
【小团子，你懂什么。这种男人，看着是凶，脾气是坏，但你想啊……】
【他精力肯定特别旺盛，情绪又激烈，在床上……估计很猛，很带劲。】
光团的光芒瞬间爆亮：【柚柚！！！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可是太子！会杀人的！】
白柚依旧打量着萧恪，像是在欣赏什么稀有物种。
【想想又不犯法。再说了，越是这样难搞的男人，征服起来才越有成就感。】
过了好一会儿，萧恪才缓缓抬起眼皮，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直直射向她，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压迫感。
“昨日在摄政王府，不是挺能说会道？”
他声音冷冽，没什么情绪。
“怎么，今日哑巴了？”
白柚非但没有惧色，反而轻轻笑了一下。
“殿下没问我话呀。”
她声音娇软，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无辜：
“月妩还以为，殿下叫我来，就是想看看我呢。”
她说着，还真就往前凑了凑，将自己那张脸更近地送到他眼前，狐狸眼清澈地望着他，仿佛在说“你看吧”。
萧恪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他显然没料到白柚会如此回应，更没料到她敢这般靠近。
“放肆！”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寒意。
白柚却又凑近了些，带着纯粹的好奇：
“殿下，你好像……很不开心？”
她歪了歪头，发间的雪梅簪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是因为看到我戴着摄政王赏的簪子吗？”
她问得直接，毫无迂回。
萧恪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冷厉：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过问孤的心绪？”
白柚却像是没听懂他话中的轻蔑，反而认真地摇了摇头。
“月妩当然不是什么东西呀。”
她语气坦然，甚至带着点娇憨的固执：
“月妩是活生生的人，有眼睛，会看。”
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隔空轻轻点了点他紧蹙的眉心。
“殿下这里，皱得紧紧的，像是有化不开的结。”
她的指尖又移向他紧抿的薄唇。
“这里也抿着，像是含了黄连，苦得很。”
最后，她的目光落回他阴鸷的双眼，那里面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风暴。
“还有殿下的眼睛。”
她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种奇异的怜惜。
“里面好像藏着很多很多……不开心的事。”
她收回手，双手背在身后，狐狸眼里是纯粹的困惑。
“殿下身份尊贵，权势滔天，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为什么还会这么……不高兴呢？”
萧恪彻底怔住了。
他预想过她的惊慌失措，预想过她的巧言辩解，甚至预想过她不知死活的反唇相讥。
唯独没有预想到，她会用这样纯粹好奇的、甚至带着点天真怜惜的语气，问他为什么不高兴。
“你懂什么？”他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压抑的暴躁，“收起你那套自作聪明的把戏！”
白柚被他吓得缩了缩脖子，狐狸眼里立刻蒙上水汽，小声嘟囔：
“不懂才问的嘛……凶什么凶……”
她这副模样，倒真像是被无故呵斥了的无辜少女。
萧恪心头那股无名火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泄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滚。”
白柚如蒙大赦，脚步轻快地“滚”了，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被他吃掉。
萧恪看着她几乎是雀跃离开的背影，猛地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
“查。”他声音冰冷地对身后的随从吩咐。
“给孤查清楚，她入月楼前的一切，尤其是……她那身琴艺，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随从低声应道。
萧恪重新睁开眼，阴鸷的目光再次投向白柚消失的方向，里面翻涌着更加复杂难辨的情绪。
夜色渐深，前厅的酒意也愈发浓了。
白柚双颊绯红，狐狸眼里水光潋滟，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她支着下巴，听着陈郓高谈阔论，时不时跟着众人一起笑，那笑声带着点微醺的娇憨，比平日更添几分媚意。
“姑娘，您喝多了，咱们回去吧？”小莲在一旁小声劝着，神色担忧。
白柚却摆了摆手，声音带着醉意的软糯：“没……没多！我清醒着呢！”
她说着，还试图去拿酒壶，被小圆眼疾手快地拦住。
“姑娘，真的该回去了。”小圆也柔声劝道。
张妈妈见状，也赶紧过来，陪着笑脸：
“我的小祖宗，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练琴呢，咱们先回去歇着，好不好？”
“不好。”白柚站起身，身子微微晃了晃，吓得小莲小圆连忙扶住。
她推开她们的手，眼神迷离却固执：
“我要跳舞！现在就要跳！”
张妈妈脸色一变：“哎哟姑娘！这可使不得！您喝多了，万一摔着……”
“我就要跳！妈妈不让我跳，我……我就坐在这儿不走了！一直喝！”
她说着，还真就要去抓桌上的酒壶。
张妈妈吓得魂飞魄散，这位祖宗要是真在这儿喝出个好歹，东家非得剥了她的皮不可。
她连忙拦住白柚，一咬牙：“跳！跳！姑娘想跳就跳！妈妈这就去安排！”
她一边示意小莲小圆看好白柚，一边快步下去吩咐乐师和调整灯光。
不多时，前厅的灯光暗了下去，丝竹声也悄然一变，从之前的喧闹转为悠扬婉转。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白柚挣脱开丫鬟的搀扶，脚步有些虚浮，却坚定地走上了台。
她依旧穿着那身浅杏色的裙装，柔软贴身的布料勾勒出纤细得不盈一握的腰肢和窈窕的曲线。
乌发松散，仅用那支雪梅簪松松绾住，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添风情。
她站在中央，微微闭着眼，似乎在感受乐声。
乐声起，她随之而动。
没有繁复的舞步，没有刻意的技巧，她的舞姿甚至带着几分醉后的慵懒和随性。
可偏偏，每一个转身，每一个回眸，都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媚态。
浅杏色的衣袂随着她的动作飘飞，像是月下绽放的优昙花，清冷，却又勾魂夺魄。
她的腰肢软得不可思议，旋转时裙摆荡开涟漪，仿佛下一瞬就要乘风归去。
那双狐狸眼水光盈盈，眼尾泛着醉后的红，当她目光扫过台下时，像是无声的邀请，又像是懵懂的诱惑。
她跳得并不激烈，甚至有些慢，可那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仿佛挠在人心尖最痒的地方。
台下鸦雀无声。
陈郓看得忘了喝酒，李枰忘了摇扇，连那些原本心思各异的宾客，此刻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追随着台上那抹浅杏色的身影。
不远处的雅座里，萧恪不知何时已放下了酒杯。
他身体微微前倾，阴鸷锐利的眼眸紧紧盯着台上那个仿佛在月光下迷了路的精灵。
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台上的白柚，舞步渐渐慢了下来，身子微微摇晃，那双狐狸眼半阖着，长睫低垂，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睡意席卷，软倒在台上。
就在她身形一晃，似乎要失去平衡的瞬间，一道墨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台侧。
花俞沢动作自然地伸出手臂，稳稳扶住了她倾倒的腰肢。
他的动作并不急切，甚至带着几分闲适，仿佛只是随手扶住。
暗紫色的眼眸低垂，落在怀中少女微醺的脸颊上，只有一丝了然和淡淡的冷意。
“玩够了？”他声音低沉，带着点慵懒的邪气，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白柚顺势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没有回答，只是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像是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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