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女官焦急的呼喊，嫦娥仙子脸色微变，也顾不得与李素多言，对那女官道：“快带路！”
随即又对李素匆匆颔首示意，便随着女官化作一道清冷的月华流光，飞入了蟠桃园仙禁之中。
李素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牡丹仙子情况不好？是因为情煞反噬，还是因为吕洞宾受伤的消息刺激？亦或是两者皆有？
他无法进入蟠桃园，只能在外等待。神念感知中，那蟠桃园内原本就存在的澹薄情煞之气，似乎因为某种原因变得活跃起来，与园中磅礴的乙木生机剧烈冲突，引得园内灵光闪烁不定。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蟠桃园入口仙光再闪，嫦娥仙子的身影重新出现，只是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眉宇间的忧色也更深了。她怀中的玉兔也显得有些萎靡。
“仙子，情况如何？”李素上前问道。
嫦娥仙子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情煞入心，郁结难解。
牡丹妹子将自己封闭在居所之内，以自身仙力对抗情煞侵蚀，却不知此法如同抱薪救火，越是压制，煞气反弹越烈。
她心系纯阳真人伤势，忧思过甚，更是雪上加霜。
我以月华之力暂时安抚了她躁动的心神和周围暴走的灵植，但根源不除，终是无用。”
她看向李素，眼神中带着一丝恳求：“妙渊真人，你与纯阳真人相交莫逆，又曾助牡丹妹子疗伤。
可否……可否劝一劝纯阳真人？有些结，或许需由他来解。”
李素闻言，沉默片刻。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仙人情劫。
但看着嫦娥那清澈眼眸中的担忧，以及想到吕洞宾和牡丹仙子如今的处境，他点了点头：“我尽力而为。只是吕道友如今在兜率宫疗伤，不知是否方便探望。”
“玄都师兄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嫦娥道，“你可持我信物前去。”
说着，她从袖中取出一枚散发着清冷月辉的玉蝉，递给李素，“见此玉蝉，玄都师兄当会允你入内。”
李素接过玉蝉，触手温凉，蕴含着精纯的太阴之气。“多谢仙子。”
离开蟠桃园范围，李素径直往三十三天之外的兜率宫方向而去。
兜率宫乃太上老君道场，玄都大法师平日便在此主持。宫阙位于离恨天，看似不远，实则需穿越层层清霄，非金仙或得允可者难以抵达。
凭借嫦娥的玉蝉信物，以及他“妙渊真人”的身份，守宫的金银童子查验后，便引他入内。
兜率宫内并无过多奢华装饰，一派清静无为的景象，丹香缭绕，道韵天成。
在一间静室之外，李素见到了玄都大法师。
玄都大法师依旧那副古朴模样，见到李素，目光在他手中的玉蝉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你来了。是为洞宾而来？”
“正是，听闻吕道友受伤，特来探望。”李素拱手道。
“嗯，他就在里面，已无大碍，只是心神损耗颇巨，正在静养。
你进去吧，或许……你的话，他能听进去几分。”
玄都大法师意有所指地说道，随即转身离去，似乎并不想过多干涉。
李素推门而入。静室内布置简洁，吕洞宾盘坐于蒲团之上，脸色有些苍白，气息不如往日炽盛，但还算平稳。
他周身缭绕着澹澹的玉清仙光和兜率宫特有的丹气，正在缓缓修复受损的元神与道基。
听到动静，吕洞宾睁开眼，看到是李素，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苦笑：“墨星道友，你怎么来了？可是看我这般狼狈模样？”
李素在他对面坐下，摇了摇头：“狼狈倒不至于，只是听说你受伤，来看看。另外，刚从蟠桃园那边过来。”
听到“蟠桃园”三字，吕洞宾眼神一凝，身体微微前倾，急切问道：“牡丹……她怎么样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李素将嫦娥仙子所说的情况，以及牡丹仙子如今情煞入心、郁结难解的状态，如实相告。
吕洞宾听完，脸上血色褪尽，双手紧紧握拳，指节发白，眼中充满了痛苦与自责：“都是我……都是我连累了她……若非我，她怎会沾染情煞，又怎会受此折磨……”
看着他这般模样，李素心中叹息，情劫之苦，可见一斑。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吕道友，自责于事无补。
你与牡丹仙子之事，乃天命亦是人为。你既已堪破情劫初关，当知‘情’非罪孽，执着方是枷锁。你如今这般自责颓唐，岂非正是陷入了另一种‘执着’？”
吕洞宾猛地抬头，看向李素。
李素继续道：“你担心她，挂念她，乃是真心。但这份真心，若化作沉重的负担压在你二人心头，成为滋生情煞的温床，那与魔念何异？
真正的守护，并非捆缚，而是让她得以解脱，让自己得以超脱。
你若真心为她好，便该振作起来，彻底净化魔鉴，了却此番因果，届时天地广阔，何处不能自在？
而非在此困坐愁城，让她在园中独自承受双倍的煎熬。”
这番话，如同晨钟暮鼓，重重敲在吕洞宾心头。
他怔怔地看着李素，眼中混乱的情绪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悟与坚定。
是啊，他困于自责，牡丹困于情煞，两人皆不得解脱。这岂是悟通心剑的纯阳真人该有的心境。
真正的至诚之心，是勇往直前，是破除一切迷障，而非畏首畏尾，画地为牢！
他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上重新焕发出神采，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昂扬的斗志已然回归。
他对着李素郑重一礼：“多谢道友点醒！洞宾明白了！待我伤势稍复，必全力净化魔鉴，斩断此厄！”
见他想通，李素心中稍安。然而，他想起玄火鉴中那缕混沌烙印，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吕洞宾。
“吕道友，净化魔鉴之时，还需格外小心。
我隐约感觉，那魔鉴核心，除了纯阳与魔气，似乎还隐藏着第三种极其古老隐晦的力量，或许……与混沌相关。此力不明，恐生变数。”
“混沌？”吕洞宾闻言，面露惊容，仔细回想净化时的感受，似乎确实有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同化一切的滞涩感隐藏在最深处，“道友提醒的是，我会留心。”
又在兜率宫停留片刻，见吕洞宾心境已稳，开始主动运功疗伤，李素便告辞离开。
走出兜率宫，回望那笼罩在澹澹紫气中的宫阙，李素知道，吕洞宾这边的危机暂时化解了。
但玄火鉴的隐患，以及那神秘的混沌烙印，依旧如同阴影，笼罩在前路。
而他自己，也需要为可能出现的变数，做好更充分的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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