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魂化作的萧无涯面孔在空中无声咆哮，音波直冲识海。云沧溟太阳穴突突跳动，左眼鳞纹滚烫如烙铁贴肉，视野边缘开始模糊重影。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神志瞬间清醒。
左手猛地将玄铁骨伞插入地面。寒气顺着金属纹路蔓延上来，渗入掌心，压下体内躁动的混沌气流。右手食指划过眉心，皮肤撕裂，血珠滑落。道瞳再度开启，重瞳分裂，视线穿透那张扭曲的脸。
怨魂内部空荡，没有神识凝聚的痕迹。它的动作像是被线牵着的傀儡，每一寸蠕动都来自外部操控。他的目光锁定血羽脖颈——那里一抹血红一闪而过，“卍”字印记浮现又隐没，如同呼吸般律动。
这就是源头。
他正要逼近，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喘息。火凤圣女猛然坐起，双手死死抓着胸口衣襟，指节发白。她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三日前……我族……全灭……”
云沧溟回头。她双眼睁到极限，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毫无血色。她一把撕开领口，锁骨中央赫然烙着一道鲜红“卍”字印，边缘泛黑，像是被毒火烧灼过的痕迹。
“只有带这个印记的……才是真的寄生体！”她声音颤抖，“他们吸走元神，披上仙将皮囊……你看到的那些人……都不是原来的自己！”
她的手指指向血羽，手臂剧烈抖动：“他也有……快看！”
云沧溟立刻转头。血羽静静站在原地，骨鞭盘绕肩头，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他脖颈处的衣领微微掀起，那枚“卍”字印记清晰可见，颜色比刚才更深，结构与圣女身上的一模一样，连每一道转折都分毫不差。
这不是巧合。
云沧溟握紧骨剑，伞柄仍插在地里未拔。他盯着血羽，声音低沉：“你是谁？”
血羽没回答。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抚过脖颈印记，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一件珍宝。然后，他笑了。嘴角咧开，一直扯到耳根，露出森白牙齿。
“你以为你能分辨？”他说完这句话，身体突然膨胀。
肌肉鼓起，皮肤涨成暗红色，血管在表层扭动如蚯蚓爬行。云沧溟反应极快，一把将火凤圣女拽到身后石台后方，同时抽出玄铁骨伞横挡胸前。
轰！
血羽炸成一团猩红雾气，冲击波撞上四周石柱，碎石簌簌落下。血雾翻滚不散，在半空凝聚成型——一张脸逐渐拼合，五官分明，正是萧无涯的模样。但那双眼睛空洞无神，像是两口枯井。
“你以为逃得掉？”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不是一个人在说话，而是无数个声音叠加在一起，低沉、沙哑、尖利，混杂着哭嚎与狞笑。
整座大殿随之震动。地面裂缝中浮现出淡淡的银光，与之前阵法残留的波动完全一致。封印阵正在被某种力量激活，频率与血雾中的声音同步共振。
云沧溟站在石台前，伞尖指向血雾，骨剑斜举。他不再怀疑。所谓的仙界秩序，所谓的正统传承，全是假的。这些人早已被替换，成了寄生体的容器。而真正的敌人，就藏在这些印记背后。
他想起归墟海眼前看到的魂魄灯。萧无涯指尖轻弹，契约启动。那时他还以为是针对父母残魂的控制手段，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控制魂魄，而是唤醒体内沉睡的印记。
整个青阳剑宗，有多少人带着这样的标记？掌门、长老、执事……甚至那些平日里最守规矩的弟子？
他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眼前这团血雾还在扩散，已经覆盖了半个大厅，边缘接近他站立的位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甜味，吸入一口，喉咙发痒，胸口闷痛。
火凤圣女靠在石台上，呼吸微弱。她刚才强行清醒，耗尽了最后力气，此刻眼皮沉重，眼看又要昏过去。但她一只手仍死死抓住云沧溟的衣角，不肯松开。
“别……靠近……它们怕火……纯阳之火……能烧掉印记……”她断断续续说完，头一偏，彻底失去意识。
云沧溟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即抬头盯住血雾中的脸。他慢慢后退一步，脚跟踩到一块松动的玉砖。砖下有东西反光，像是金属边缘。
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脚步，眼角余光扫过那处缝隙。那不是普通金属，形状规整，带着刻痕，埋得不深。可能是某个机关部件，或者是……
血雾突然收缩，萧无涯的脸变得凝实，嘴唇开合：“你救不了任何人。”
话音落下，血雾猛地扑来，速度快得超出反应极限。云沧溟侧身闪避，同时将玄铁骨伞甩出。伞刃划过血雾边缘，发出“嗤”的一声，雾气竟被割开一道裂口，冒出缕缕黑烟。
有效。
他心中一动。这血雾并非不可伤，只是需要克制它的力量。寒月之体的寒气能压制蓝火，或许也能影响这种由怨魂和魔气混合而成的存在。
他召回骨伞，正准备再攻，却发现血雾并未继续进攻。它悬停在半空，缓缓旋转，重新凝聚成人形轮廓。这一次，不再是萧无涯的脸，而是他自己。
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血雾中，左眼覆盖鳞纹，手持骨剑，连衣角破损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你也是寄生体。”那张脸开口，声音却是他自己，“你体内的魔种，早就吞噬了原本的灵魂。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它安排好的。”
云沧溟瞳孔一缩。
这不是恐吓。这是试探。
他知道对方在做什么——制造认知混乱。一旦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身份、行为动机，道心就会出现裂缝。而这种裂缝，足以让寄生体趁虚而入。
他握紧骨剑，声音平静：“你说我是寄生体，那你告诉我，我是谁？”
血雾中的脸僵住。
“如果你真知道我的来历，那就说出来。”他往前走了一步，“否则，你只是个会模仿的废物。”
血雾剧烈波动。那张脸扭曲变形，五官错位，最终崩解成一片混沌。它不再试图说话，而是猛然向两侧拉伸，化作一张巨口形状，朝他当头罩下。
云沧溟早有准备。他脚下发力，冲向左侧断裂的石柱，借力跃起，翻身落在高处平台。血雾扑空，撞上对面墙壁，留下大片湿痕，散发出腐臭气味。
他喘了口气，迅速检查四周。平台角落堆着几块残碑，上面刻着古老文字，已被磨蚀大半。中间有一块方形基座，边缘有凹槽，像是曾经放置过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落在基座侧面。那里刻着一个符号——和“卍”字印记极为相似，但方向相反，像是镜像翻转。
他伸手摸去，指尖触到一道细小的缝隙。里面似乎有机关结构。如果能找到对应的钥匙或触发方式，或许能打开什么。
下方，血雾正在缓慢聚拢。它没有再次攻击，而是退回大殿深处，融入阴影之中。那具血羽的躯体早已消失，只剩下一滩暗红液体，在地面蜿蜒流动，最终渗入地缝。
云沧溟蹲下身，用骨剑撬了撬基座周围的砖石。其中一块明显松动。他用力掀开，下面露出一段金属杆，顶端镶嵌着一块晶石，表面布满裂纹。
晶石内部有微弱光芒闪烁，频率和火凤圣女锁骨上的印记明灭节奏一致。
他伸手去拿。
手指刚碰到晶石，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
那是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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