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里，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安静。
王胖子被陈歌那番话，以及他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种决绝所震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陈歌没有再看他，而是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双手插在口袋里，俯瞰着脚下这座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城市。清晨的阳光，为林立的高楼镀上了一层金边，街道上，车流如同不知疲倦的蚂蚁，汇聚成一条条奔涌的钢铁河流。
无数的人，正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里，为了生活而奔波。
他们是医生、是老师、是程序员、是外卖员……他们是构成这个庞大社会最基础、也最坚实的细胞。
他们，也是他直播间里，那三百多万粉丝中的一员。
许久，陈歌才缓缓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客厅里：
“胖子，你说得对，我们是在大海捞针。”
他顿了顿，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王胖子。
“我们两个人，就是那根针。在这茫茫人海里，想要找到另一个特定的人，比登天还难。”
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疯狂而又自信的弧度。
“但，那三百万人……是海。”
“如果，我们用这片海，去找那根针呢？”
王胖子猛地一愣，随即，他瞬间明白了陈歌的意思。他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几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失声叫道：
“老陈你疯了？！你这是在煽动粉丝搞人肉搜索！这是违法的！现在全网都在盯着你，你搞出这种事，一旦失控，舆论反噬，我们俩都得进去吃牢饭！”
王胖子的反应，完全在陈歌的意料之中。
他看着自己这个因为激动而满脸肥肉乱颤的兄弟，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平静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
“胖子，你冷静点。”陈歌的声音，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与睿智，“你说的没错，人肉搜索，是暴民的狂欢，是网络暴力的温床。那种蠢事，我不会做。”
他走到王胖子身边，坐下，眼神清澈而又锐利地分析道：
“我们不搞人肉搜索，我们要发起的，是一场‘记忆的唤醒’。”
他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我们不提供具体的目标。我们只提供线索，那些属于二十年前的、模糊的、需要被唤醒的集体记忆。我们不问‘刘倩现在在哪里’，我们只问‘大家还记不记得，当年有这样一个人，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我们不要求结果。我们只负责征集和整理信息。所有提供线索的人，我们都会进行严格的身份保密。我们不煽动任何粉丝去攻击、去骚扰任何一个可能是‘刘倩’的人。”
最后，他伸出了第三根手指，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不是法官，我们没有审判任何人的权力。我们只是真相的搬运工。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唯一的结果时，做出最终审判的，也必须是——法律。”
一番话，掷地有声。
陈歌巧妙地将一个游走在法律边缘的、极其危险的计划，通过重新定义和设置边界，包装成了一场充满了人文关怀和程序正义的、旨在“唤醒记忆、还原真相”的公益性活动。
王胖子听得目瞪口呆，他那原本充满了惊慌和恐惧的眼神，逐渐被一种震惊和狂热所取代。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依旧苍白，但思路却清晰得可怕的兄弟，第一次感觉到，陈歌在经历了那场生死危机之后，似乎……真的脱胎换骨了。
“老陈……你牛逼！”许久，王胖子才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陈歌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么，‘首席运营官’先生，准备开始工作吧。”
王胖子那因为熬夜而显得有些萎靡的精神，瞬间被点燃了！他猛地一拍大腿，眼中也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冲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
当晚八点。
沉寂了整整一天的“夜行者陈歌”各大社交平台账号，在同一时刻，悄然更新了一条全新的直播预告。
预告的海报设计得极其简单，背景是一片深邃的、望不到底的漆黑。
而在那片漆黑的正中央，只有一行用鲜血般浓郁的深红色写成的、触目惊心的文字。
海报的标题，更是简洁到了极致，却又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令人窒息的力量：
“今晚九点，我将继承学姐的遗志，为她发起一场迟到了二十年的审判。”
“我需要你们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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