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队踏过玄冥谷深处的碎石地，越往里走，空气里的硫磺味越淡，反倒漫开一股甜腥气，像是腐叶泡在水里沤了半载。李元霸勒住乌云踏雪马的缰绳，马蹄踏在一块松动的黑石上，底下突然传来空洞的回响——再往前数步，便是一片望不见底的暗绿色池水，水面泛着油光，池边的岩石上爬满紫黑色的藤蔓，藤蔓顶端开着碗口大的白花，花蕊里淌着琥珀色的汁液，滴在石上便滋滋冒白烟。
“这就是忘川池？”程咬金扛着宣花斧凑过来，刚想伸手拨弄藤蔓，就被云清扬一把拽住手腕。“别碰，这是‘腐心藤’，汁液沾到皮肉，半个时辰就能蚀穿骨头。”云清扬从腰间药囊里掏出片枯黄的叶子，往藤蔓上一按，叶子瞬间蜷成焦团，“池水里的甜腥气是‘化骨水’，寻常铁器丢进去，不出一炷香就化得连渣都不剩。”
老周牵着骆驼走到池边，弯腰捡起一块被水浸过的碎石，碎石表面已被蚀得坑坑洼洼：“海幽子既知道秘钥在池底，不可能没设防。阿力，你带两个弟子去池东看看，那处的密道出口是否有动静。”阿力应了声，举着火把领着人往东侧的山壁跑去，火光在暗谷里拖出长长的影子，没入嶙峋的怪石后。
李元霸蹲在池边，双锤往地上一戳，锤尖撞在岩石上迸出火星：“管它什么化骨水腐心藤，老子一锤砸开池底，直接把秘钥捞上来！”话音刚落，池面突然“咕嘟”冒起个大泡，泡破时溅出的水珠落在旁边的枯草上，枯草瞬间变黑枯萎。云清扬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就听东侧传来阿力的惊呼：“李将军！快过来！密道里有东西出来了！”
众人循声奔去，只见东侧山壁的密道出口处，黑黢黢的洞口里正往外爬着人影——不是活人，是浑身裹着黑布的行尸，每具行尸的额头上都钉着一枚青铜钉，钉尖露在外面，泛着幽蓝的光，正是之前石殿里见过的毒针材质。行尸们迈着僵硬的步子，手臂前伸，朝着火把的方向扑来，嘴里淌着墨绿色的涎水。
“是‘毒尸阵’！”老周脸色骤变，从背上解下长剑，“这些行尸是用万毒门弟子的尸身炼制的，青铜钉里封着蛇毒，被抓到就完了！”程咬金率先冲上去，宣花斧横扫，将最前面两具行尸的胳膊砍断，可断口处立刻涌出黑血，行尸竟像没知觉般，依旧往前扑。
李元霸看得火起，双锤抡圆了砸过去，锤风卷着劲气，将三四具行尸砸得粉碎，黑血溅在地上，蚀出一个个小坑。“老程，守住洞口！别让它们爬出来！”他大喝一声，刚要往前冲，就觉后颈一凉——身后的忘川池突然掀起丈高的水浪，一条水桶粗的黑鳞大蛇从池里窜出，蛇头张开，露出两排尖牙，朝着他后心咬来。
“小心！”云清扬的长剑及时刺出，剑尖擦着蛇鳞划过，带出一串火花。大蛇吃痛，发出一声嘶鸣，尾巴猛地甩向池边，将两块巨石扫得粉碎。李元霸趁机转身，双锤朝着蛇头砸去，蛇头灵活一偏，锤尖砸在池边的岩石上，震得碎石乱飞。
“这是‘墨鳞毒蛟’，是海幽子用蛇毒和化骨水养出来的！”老周一边砍杀行尸，一边大喊，“它的七寸在鳞片最黑的地方，只有砸中那里才能致命！”李元霸眼睛一眯，盯着蛇颈处那片比墨还黑的鳞片，趁大蛇甩尾的间隙，猛地纵身跃起，双锤并作一处，朝着那片黑鳞砸去。
“砰”的一声闷响，锤尖正中蛇颈，墨鳞应声碎裂，黑血喷溅而出。大蛇痛得疯狂扭动，身体缠上旁边的山壁，将岩石勒得咔咔作响。李元霸落在地上，刚要补一锤，就听密道里传来海幽子的冷笑：“李元霸，你倒是会找弱点，可惜——这毒蛟不过是我引你分心的幌子！”
话音未落，密道里突然飞出数十枚银梭，直奔守在洞口的程咬金和清风阁弟子。程咬金挥斧格挡，却没注意到身后的行尸已爬近，一只青黑的手猛地抓住他的脚踝，指甲深陷进皮肉里。“哎哟！”程咬金吃痛，一斧砍断那只手，可脚踝已开始发黑，毒素顺着血管往上爬。
云清扬见状，立刻掏出药粉撒向程咬金的脚踝，又挥剑挡开袭来的银梭：“李将军，海幽子在密道里！她想趁乱进池底毁秘钥！”李元霸回头一看，果然见密道洞口的阴影里，海幽子穿着破烂的月白裙，手里攥着蛇头剑，正朝着忘川池摸去——她脚踝的蛇形纹身已蔓延到小腿，青紫色的纹路在火光下格外狰狞，显然是强行催动了禁术。
“想跑？没门！”李元霸大喝一声，朝着海幽子追去。海幽子听到脚步声，突然回头，将蛇头剑往地上一插，剑身泛出的绿芒瞬间笼罩住密道出口，数具行尸突然暴起，朝着李元霸扑来。李元霸双锤翻飞，将行尸砸得粉碎，可耽搁这片刻，海幽子已奔到池边，纵身一跃，竟直接跳进了忘川池里——池水没到她腰间，她身上的月白裙被化骨水蚀得破烂，皮肤却没被腐蚀，想来是用蛇毒护住了身子。
“拦住她！”李元霸急了，刚要跟着跳下去，就被云清扬拉住：“池水解不了，你下去就是送死！我有避毒丹，让我来！”她说着掏出两粒朱红色的药丸，一粒塞进自己嘴里，一粒递给李元霸：“含在舌下，能撑半个时辰。你守住池边，我去追她！”
云清扬纵身跳进池里，池水刚没过她膝盖，她就拔出长剑，朝着海幽子的方向追去。海幽子回头见她追来，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把毒粉，往池水里一撒，池水瞬间翻涌起来，数条小臂粗的毒蛇从水里钻出来，朝着云清扬咬去。云清扬挥剑砍杀毒蛇，却见海幽子已摸到池中央——那里的池水突然下陷，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上方悬着个青铜盒子，正是幽冥秘钥的存放处。
“秘钥是我的！”海幽子伸手去够青铜盒，云清扬见状，猛地将长剑掷出，剑尖直奔她的手腕。海幽子急忙缩手，长剑擦着她的指尖飞过，插进洞口旁边的岩石里。就在这时，池边突然传来李元霸的怒吼：“疯婆子！看锤！”
一柄青铜锤破空而来，直奔海幽子后心。海幽子本能地转身格挡，蛇头剑与锤身相撞，火星四溅，她被锤风震得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滑，竟朝着洞口摔去。云清扬趁机冲上前，一把抓住青铜盒，刚要往回退，就被海幽子死死拽住手腕：“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拿！”
海幽子另一只手掏出那颗剩下的九幽冥火弹，就要往青铜盒上撞。云清扬急了，腾出一只手去夺火弹，两人在池水中扭打起来，化骨水溅在她们身上，滋滋作响。李元霸看得心急，纵身跳进池里，不顾池水蚀骨的疼痛，冲上前一把揪住海幽子的后领，将她往池边拽去。
“放手！”海幽子疯狂挣扎，火弹脱手而出，朝着洞口飞去。云清扬眼疾手快，一把将青铜盒塞进怀里，同时挥剑将火弹挑飞，火弹撞在池边的岩石上，轰然炸开，黑红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洞口周围的藤蔓。
李元霸将海幽子拽到池边，一把将她摔在地上，双锤抵在她的脖颈处：“说！你还有没有同伙？玄冥教还有多少阴谋？”海幽子躺在地上，嘴角淌出黑血，小腿上的蛇形纹身已蔓延到胸口，她望着被火焰吞噬的洞口，突然哈哈笑起来，笑声凄厉：“同伙？玄冥教早就不是当年的玄冥教了......我只是想毁了秘钥，让那些正道伪君子，也尝尝满门被灭的滋味......”
她猛地咳出一大口黑血，眼睛瞪得溜圆：“可惜......我没做到......”话音未落，她的头一歪，再也没了气息，脚踝处的蛇形纹身渐渐褪去颜色，化为一片灰败。
李元霸收起双锤，蹲下身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已经断气，才松了口气。云清扬从池里爬出来，怀里紧紧抱着青铜盒，脸色苍白：“秘钥还在，只是......”她指着池中央的洞口，火焰已渐渐熄灭，洞口处的岩石开始簌簌掉落，“火弹震松了洞口的封印，得赶紧派人来加固，不然底下的邪修恐怕真要跑出来。”
老周扶着程咬金走过来，程咬金的脚踝已敷上药膏，脸色好了些：“放心，青禾带着清风阁的弟子快到了，我已经让阿力去接应了。”他看了眼地上海幽子的尸体，又看了看李元霸手里的半截门闩，“这秘钥拿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李元霸接过云清扬递来的青铜盒，盒子冰凉，上面刻着与门闩内侧相同的纹路。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枚巴掌大的青铜钥匙，钥匙上刻着九瓣曼陀罗花纹，与海幽子发间的珊瑚簪一模一样。“先把秘钥收好，”他将盒子揣进怀里，“等青禾来了，加固好封印，咱们再回瓦岗寨复命。”
说话间，远处传来马蹄声和人声，阿力领着一队人马奔来，为首的正是青禾。青禾见众人浑身是伤，急忙翻身下马：“李将军，你们没事吧？我们在谷口发现了玄冥教的余党，已经全部拿下了。”
李元霸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望着渐渐亮起来的东方天际——启明星已挂在天边，再过不久，太阳就要升起来了。他回头看了眼忘川池，池水已恢复平静，只有池边的焦黑痕迹，证明着方才的激战。
“没事，”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就是解决了个疯婆子，拿到了点东西。走，回谷口，好好休整休整，等养好了精神，咱们再接着跟玄冥教的余孽算账！”
众人应了声，牵着骆驼，扛着兵器，朝着谷口走去。晨光渐亮，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忘川池边的碎石地上，像是一串踏破黑暗的脚印，朝着光亮处延伸而去。只是没人注意到，池底的洞口深处，正有一双幽绿的眼睛，缓缓睁开，盯着水面上的光亮，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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