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造云子带来的“清除行动”消息，像一块冰投入明渊本就翻腾的内心，瞬间冻结了所有杂念。军统终于要对他这个“藤原顾问”动手了！戴笠的“嘉勉”言犹在耳，屠刀却已悄然举起。这并不意外，在他决定走上这条三重身份的道路时，就已将这种可能性计算在内。但当它真正来临，那种被“自己人”追杀的寒意，依旧刺骨。
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来自藤田芳政的“信任”是压力，军统的刺杀威胁是压力，“信天翁”与曼秋的关联是压力，怀中那对神秘紫檀物件的谜团也是压力。他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多方巨力拉扯的顽铁，随时可能崩裂。
不能再被动等待了。他需要破局，需要主动出击，在这死局中撕开一道口子。他需要一场行动，一场能同时巩固“藤原”地位、向军统证明“无常”价值、并为“深海”争取民心的行动。他需要一次……属于他“孤影三面”的，初次的、精妙的协同。
目标的选择至关重要。它必须符合几个条件：第一，对日方而言，是值得打击的“不安定因素”；第二，对军统而言，是可以接受的“汉奸”或“地方恶霸”；第三，对底层民众和组织而言，是真正为民除害；第四，最好能与明家有些旧怨，让他的出手显得合情合理。
他的目光，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盘踞在闸北与公共租界交界地带，以“黑虎堂”堂主赵天霸为首的一股青帮势力。
赵天霸此人，凶残贪婪，欺行霸市，手下豢养着一批打手，控制着几个码头的搬运生意和附近区域的烟馆、赌场，对底层百姓盘剥极重，民怨沸腾。更妙的是，早年明家生意扩张时，曾与此人有过冲突，虽然后来明镜用商业手段摆平，但梁子算是结下了。
对特高课和76号而言，赵天霸这种不服管束、有时还暗中与某些抵抗势力做些军火黑市交易的地头蛇，早就上了清理名单，只是碍于其势力盘根错节，暂时未动。
对军统而言，赵天霸与76号过往甚密，帮其处理过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打击他，符合“惩治汉奸”的宗旨。
对组织和底层民众而言，铲除赵天霸，无疑是拔掉一颗毒牙。
就是他了！
计划在明渊脑中迅速成型。他要导演一出戏，让特高课成为他手中的刀，斩向这个三方都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第一步，情报铺垫。他首先利用“藤原顾问”的新权限，调阅了特高课和76号内部关于赵天霸及“黑虎堂”的一些零散档案和线报。他刻意筛选出那些描述赵天霸“桀骜不驯”、“与不明势力有染”、“可能私藏军火”的内容，加以整合。同时，他“无意中”向负责码头区域监控的特务“透露”，近期“黑虎堂”似乎有些异常资金流动，可能与“某些抵抗组织”的物资采购有关。这些真真假假的信息，如同撒下的饵料，开始吸引特高课的注意。
第二步，制造契机。他通过一条极其隐秘的、之前从未动用过的死信箱，向军统上海站传递了一份匿名情报（以“不满赵天霸的帮会内部人员”口吻），详细列出了“黑虎堂”几个核心仓库的位置、守卫情况，以及赵天霸近期的活动规律，并暗示其仓库中藏有从日军那里偷运出来的“一批紧俏药品”。药品，对任何抗日组织都是极具诱惑力的目标。
第三步，借力打力。在做完这些铺垫后，他主动找到了南造云子。
“云子少佐，”他脸上带着一丝“发现重大线索”的凝重，“关于之前您提到的，要加强对本地不稳定势力的监控，我这边有了一些进展。”
他将整理好的关于赵天霸“可能私藏军火”、“与抵抗势力勾结”的“证据”呈上，并补充道：“据我明家过去与此人打交道的经验，以及近期观察到的一些迹象，此獠恐怕早已心怀异志，而且其掌控的码头和仓库，很可能被用于一些危害帝国利益的活动。我认为，不能再姑息养奸了。”
南造云子仔细翻阅着材料，眼中精光闪动。【实时感知：南造云子…兴趣提升…认为有价值80%…计算利用明渊出手的利弊…】
“藤原顾问的意思是……？”她抬起眼，试探道。
“若能以雷霆手段，铲除‘黑虎堂’，既能震慑其他不安分的地下势力，为帝国立威，也能缴获其非法囤积的物资，充实库房。”明渊语气带着一丝冷酷的杀伐决断，“更重要的是，可以借此向外界表明，任何敢于挑战帝国秩序、暗通抵抗分子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对于巩固我们在上海的统治，大有裨益。”
他巧妙地将一次打击地方黑帮的行动，拔高到了维护“帝国秩序”的战略层面。
南造云子沉吟片刻。打击赵天霸，本就是特高课和76号计划内的事情，只是优先级不高。如今明渊主动提出，并提供了看似确凿的“罪证”，正好可以借他之手推动，既能看看他的行动能力，也能避免特高课直接出手可能引发的本地势力反弹。
“可以。”南造云子最终点头，“我会协调76号方面，配合你的行动。你需要什么支持？”
“不需要大规模调动，以免打草惊蛇。”明渊早已计划周详，“只需给我一支精干的行动小队，以及……在行动时，封锁相关区域的权限即可。我要亲自带队，确保万无一失！”
他要亲自参与，既是为了掌控全局，防止波及无辜，也是为了将这份“功劳”牢牢抓在自己手中，更是为了……在现场留下一些只有“自己人”才能看懂的痕迹。
行动时间，定在三天后的子夜。
一切都如同明渊策划的那样上演。军统方面果然对那批“药品”动了心，派出一支行动组试图偷袭“黑虎堂”的一处仓库，与守卫发生激烈交火。而就在他们陷入胶着之时，明渊亲自率领的特高课\/76号联合行动队如同神兵天降，以“打击军统分子及黑帮势力”为名，迅速控制了现场。
枪声、爆炸声、呼喊声撕裂了夜的宁静。明渊穿着笔挺的顾问制服，站在外围指挥，冷静地发布着命令。系统的感知让他对整个战场态势了如指掌。他刻意引导火力，重点打击赵天霸的死忠分子，对于普通帮众和恰好被卷入的军统人员（他提前通过匿名方式模糊警告过风险），则网开一面，制造混乱让其趁乱逃脱。
战斗很快结束。“黑虎堂”总部被连根拔起，赵天霸在负隅顽抗中被击毙。行动队缴获了大量武器弹药、烟土和……一小批确实存在的、不知来源的磺胺药品（这出乎明渊的预料，但正好坐实了情报）。
第二天，“藤原顾问亲率精干，雷霆铲除通敌黑帮‘黑虎堂’”的消息，登上了亲日报纸的头条。报道极力渲染明渊的“果决英勇”和对帝国的“赤胆忠心”，“藤原拓海”的名字在上海滩的威慑力陡然提升。
而在军统内部，“无常”再次立功——他提供的情报虽未让军统得到全部药品，但成功借日本人之手铲除了一个与76号勾结的汉奸头子，并重创了其势力，戴笠对此表示“满意”。
在闸北的街巷间，底层百姓们暗中拍手称快。赵天霸的覆灭，让他们摆脱了一个巨大的压迫。尽管行动者是日本人，但不知从何处流传开的消息，将功劳隐隐指向了“暗中出力”的爱国志士（这自然是明渊通过组织外围渠道释放的模糊信息），无形中为“深海”的存在蒙上了一层传奇色彩。
一次行动，三方获益。“藤原”立威，“无常”证价，“深海”赢心。明渊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看着下面街道上行色匆匆的人群，心中没有喜悦，只有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孤独。
这第一次协同，他成功了。但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南造云子不会完全相信他的动机，军统的刺杀威胁依然存在，那对紫檀物件的秘密亟待解开，而曼秋的危机，更是迫在眉睫。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明诚无声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走到明渊身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二少爷，大少爷让我提醒您……”
“您昨夜行动时，在现场‘遗漏’的……军统‘无常’的专属联络标记，”
“似乎……被南造云子的人，秘密取证了。”
（第8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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