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洛水遗碑
李凝阳盯着龟甲上的星点裂纹，指甲掐进了掌心。他说这不是占卜，是洛书在透过龟壳咳嗽。可我觉得，那些裂纹更像是在流血——自从河图被锁进紫微垣，洛书就一直在咳血。
晨光并未能驱散苍梧山脉深处的寒意。石窟内，李凝阳对着一块磨得光滑的古老龟甲，已经枯坐了半夜。龟甲在篝火的余烬上炙烤，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表面逐渐浮现出蛛网般细密、毫无规律的裂纹。
云渚在一旁静静调息，巩固着因神魂渡虚而略有损耗的修为，心中却反复回响着瑶光星君留下的信息——“四象镇物”，以及那更加缥缈难寻的“洛书”。
“洛书……”云渚轻声开口，打破了沉寂，“瑶光星君提及，若能得见洛书，或可推演出四象镇物的确切方位。但她说，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看到洛书了。”
李凝阳没有抬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龟甲上那些仿佛蕴含无尽玄奥的裂纹，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石摩擦：“不是没人看到，是它……不愿再被人看到了。”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拂过一道尤其深峻的裂纹，那裂纹边缘竟隐隐透出一丝暗红，仿佛浸染了血丝。“河图定象，洛书演数。自先天八卦定伦，后天万象更易，皆由河图洛书推演而来。可如今……”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带着一种近乎悲愤的绝望：“河图被紫微垣那帮家伙锁死在‘万象天机仪’的核心，用以推演、乃至篡改天道轨迹！而洛书……这位执掌后天变数的老友，它不愿成为帮凶，便自隐天机，甚至……反噬自身！”
“你看到这些裂纹了吗？”李凝阳指着龟甲，“这不是老夫卜算出的结果，这是洛书自身在天道挣扎中承受的创伤！它在咳血！它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被扭曲的命运！所以它散落的信息，变得支离破碎，充满矛盾，甚至……带有不祥！”
云渚心中巨震，看着那仿佛在渗血的龟甲裂纹，仿佛能感受到一种无声的悲鸣。原来，并非无人得见洛书，而是这位执掌天地至理的神物，正在以自我毁灭的方式，进行着最后的抗争。
“那……我们还能从中得到线索吗？”云渚问道，声音带着一丝沉重。
李凝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很难。洛书现在的‘话语’，如同疯癫者的呓语，需要极大的机缘和……代价，才能解读出些许真实的碎片。而且，窥探天机，尤其是被紫微垣搅乱的天机，必遭反噬。”
他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但事到如今，没有别的选择了。四象镇物关乎太阶平衡，必须找到！老夫便拼着折损百年寿元，再试一次‘血荐灵龟’之法，看能否从这血裂之中，撬出一线真实！”
“前辈！”云渚一惊，想要阻止。折损百年寿元，代价太大了！
李凝阳摆手制止了他，惨然一笑：“小子，若是玉衡不复，太阶崩塌，这天地再无秩序可言，老夫苟活千年万年，又有何意义？不如搏这一线生机！”
说罢，他不再犹豫，咬破舌尖，一口蕴含本命精元的鲜血喷在龟甲之上！
“嗡——！”
龟甲剧烈震颤起来，表面的裂纹如同活了过来，疯狂蔓延、交织！那丝丝暗红瞬间变得鲜艳欲滴，整个龟甲散发出妖异的光芒！李凝阳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去，但他双手死死按住龟甲，口中念念有词，神识如同尖针，刺入那混乱的天机脉络之中！
云渚紧张地看着，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李凝阳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七窍之中都渗出了细密的血丝，显然已到了极限！
终于，在一声压抑的闷哼中，李凝阳猛地松开手，瘫软在地，大口喘息，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而那龟甲上的光芒和血色也迅速褪去，裂纹依旧，但其中一道主裂纹旁，却隐约浮现出几个极其黯淡、扭曲、仿佛随时会消散的古篆字影！
云渚连忙上前扶住李凝阳，渡入一丝温和的灵力稳住他的心脉，目光则紧紧盯向那几个古篆。
那字影模糊不清，勉强可辨：
“水……北……劫……眼……逆……鳞……”
字影闪烁了几下，便彻底消散，龟甲也“咔嚓”一声，裂成了数块，灵气尽失。
“水……北……劫眼……逆鳞……”云渚喃喃重复着这几个支离破碎的词，眉头紧锁。这似乎是洛书在极度混乱中，给出的关于“四象镇物”的线索？
李凝阳缓过一口气，虚弱地分析道：“‘水’、‘北’，可能指北方，与水相关，或许印证了瑶光所说，幽泉之眼与‘玄武甲’有关。‘劫眼’……大劫之眼？是指某个灾劫汇聚之地？还是……指向某种关键之物？至于‘逆鳞’……”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芒：“龙有逆鳞，触之必怒！这‘逆鳞’，很可能指代‘东方苍龙之角’！传说苍龙逆鳞之下，便是其最珍贵的本命龙角所在！这线索……似乎在指引我们去往东方，寻找与龙相关，且充满‘劫难’的地方？”
云渚心中一动，东方，苍龙，劫难……这几个词组合起来，让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地名——
伏龙渊！
传说中上古时期有恶龙为祸，被大能镇压于东方大泽之底，其地怨气冲天，形成绝险深渊，故名伏龙渊。那里正是东方苍龙星宿分野之下，且是闻名遐迩的大凶之地！符合“东方”、“龙”、“劫眼”的描述！
“伏龙渊……”云渚沉声道，“洛书所指，莫非就是那里？”
李凝阳疲惫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可能性极大。但洛书状态异常，此去必是九死一生之局。而且，‘星痕卫’……紫微垣的爪牙，恐怕也不会放过任何与四象镇物相关的线索。”
他看向云渚，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小子，前路凶险，远超以往。你，可敢往之？”
云渚没有立刻回答，他望向东方，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山峦，看到了那片怨龙蛰伏的凶煞之地。他摸了摸怀中那坛沉寂的“太初酿”，又感受了一下额间瑶光星印传来的微热。
然后，他转过身，扶起李凝阳，语气平静却坚定：
“前辈，我们休息一日。明日，东行伏龙渊。”
（第二十一章完）
以巨大代价解读洛书血裂，得到指向东方“伏龙渊”的破碎线索！苍龙之角可能就在那片大凶之地。然而，洛书的状态预示此行凶险万分，紫微垣的“星痕卫”也可能闻风而动。云渚与李凝阳即将踏上新的征途，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龙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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