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的时间短暂而宝贵。众人默默处理着伤口，吞咽着珍贵的回气丹药，试图在这魔气弥漫的环境中尽可能多地恢复一丝力量。石林内弥漫着血腥与焦糊的气味，幸存的战士们眼神中除了疲惫，更多了几分历经生死后的坚毅。
苏辰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完整的巨石下，手中握着那颗最大的虚空掠食者晶核。他尝试引导一丝焚天血脉之力探入其中，晶核内精纯而混乱的空间能量立刻躁动起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空间碎片在切割他的神念。
“果然霸道。”苏辰立刻收回神念，心中凛然。这空间能量并非温顺的灵气，直接吸收无异于引刀自戕。但他能感觉到，若能以特殊法门缓慢炼化，或借助其感悟，或许真能对空间之道有所裨益。他将晶核小心收起，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雷震长老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出发！目标，神域碎片边缘！我们必须与其他队伍汇合，找到进入内部的通道！”
队伍再次启程，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穿越石林后，前方的景象愈发诡异。大地不再是焦黑，而是呈现出一种五彩斑斓、如同琉璃破碎后又强行粘合在一起的怪异色泽，踩上去发出清脆的碎裂声，仿佛随时会再次崩塌。天空中的暗红被扭曲的光带彻底取代，那些光带如同拥有生命般蠕动、碰撞，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
空间在这里变得极其脆弱。有时一步踏出，眼前的景物会瞬间拉伸或压缩；有时明明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绕过一个扭曲的光晕后，却发现自己似乎回到了原地。
“跟紧我！不要触碰任何看起来不稳定的光晕和空间褶皱！”雷震长老手持一个罗盘状的法器，其上指针疯狂转动，他必须耗费大量心神才能勉强辨别方向。
苏辰全力运转《太古蛮象观想图》，神魂如同定海神针，努力对抗着周围混乱法则对意识的干扰。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此地的空间结构就像一张被揉皱后又铺开的纸，布满了褶皱、断层和陷阱。
“小心左侧！”云瑶突然低呼，她手中的月华宝珠散发出清辉，照向左侧一片看似平静的虚空。在月华照耀下，那片虚空竟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隐约显露出一条深不见底、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时空裂缝！
队伍连忙绕行，人人额头见汗。若非云瑶的月华之力对空间异常有独特的感应，他们刚才可能就直接撞进去了。
然而，古魔战场的危险远不止于此。
就在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一片由无数悬浮的破碎岩石组成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天空中数条原本缓慢蠕动的扭曲光带，如同被激怒的巨蟒般，猛地撞击在一起！
轰隆隆——！！！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炸开！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剧烈震荡！
刹那间，以光带碰撞点为中心，一股肉眼可见的、混杂着无数色彩和破碎景象的空间风暴，如同决堤的洪流般向四周席卷而来！风暴所过之处，那些悬浮的巨石瞬间被撕裂、分解、化为最原始的粒子，连空间本身都像玻璃一样寸寸碎裂！
“时空乱流！是时空乱流！快躲！”雷震长老目眦欲裂，嘶声怒吼，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但在这混乱的法则之地，又能躲到哪里去？
空间风暴的速度快得超越了一切反应，瞬间就将整个队伍吞没！
“辰哥哥！”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苏辰只来得及死死抓住云瑶的手，将她拉入怀中，然后用尽全部力量，将焚天血脉之力与《太古蛮象观想图》的守护意志催发到极致，在体外形成一层薄薄的暗金色光茧，将两人包裹。
下一刻，他便感觉自己和云瑶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被一股无法抗拒的、蕴含着毁灭与混乱的巨力狠狠抛起，投入了一片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混沌之中！
……
仿佛过去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苏辰猛地睁开眼睛，剧烈的头痛让他几乎呕吐。他发现自己正趴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怀中的云瑶呼吸微弱，但生命气息尚存。
他强忍着不适，立刻检查自身。灵力几乎耗尽，神魂之力也消耗巨大，如同被抽空，阵阵虚弱感传来。体表的暗金光茧早已破碎消失，衣衫褴褛，身上布满了细密的、被空间之力切割出的伤口，好在并不致命。焚天血脉似乎也因为过度催动而陷入了沉寂。
他挣扎着坐起身，将一股精纯的灵力渡入云瑶体内。云瑶嘤咛一声，缓缓醒来，脸色苍白如纸，月华宝珠黯淡地悬浮在她身前，显然为了抵御时空乱流，她也消耗巨大。
“辰哥哥……我们这是在哪里？”云瑶虚弱地问道，美眸中带着一丝茫然和惊惧。
苏辰摇了摇头，警惕地环顾四周。
这里不再是那片色彩斑斓的破碎平原，而是一个……无比怪异的地方。
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残破的宫殿内部。宫殿的穹顶已经大半坍塌，露出外面永恒暗红色的天空和扭曲的光带，但那些景象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而不真实。宫殿的柱子粗壮无比，上面雕刻着从未见过的、风格古老而奇异的浮雕，但大多已经断裂、风化。
地面是由一种暗金色的金属铺就，布满了裂纹和凹痕，仿佛经历过惨烈的大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古老、苍凉、死寂的气息，这里的魔气反而淡薄了许多，但灵气同样稀薄，而且异常滞涩，难以吸收。
最诡异的是空间感。宫殿的某些部分呈现出不正常的角度扭曲，一段走廊可能毫无道理地向上倾斜，或者一扇门打开后，后面并非房间，而是一片虚无的黑暗。远处甚至能看到一些建筑物的碎片违反重力地悬浮在半空中。
“这里……似乎是某块较大的神域碎片内部。”苏辰沉声道，结合之前的遭遇和此地的景象，他做出了判断。那场突如其来的时空乱流，没有将他们撕碎，反而阴差阳错地将他们卷入了这片相对稳定的碎片空间。
“其他人呢？”云瑶担忧地看向四周。
空旷、死寂的残破大殿中，只有他们两人。雷震长老、赤羽、石山、冰豆……流火小队和黑石部落的其他人，全都不知所踪。
苏辰的心沉了下去。在那种规模的时空乱流中，队伍被冲散是必然的。其他人的生死，难以预料。
“先恢复力量，再想办法寻找出路和其他人。”苏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这种未知而危险的环境下，保持冷静和拥有足够的力量是生存下去的唯一保障。
两人找了一处相对完整、背靠断墙的角落，背对背盘膝坐下，各自吞服丹药，开始艰难地吐纳调息。
此地的灵气不仅稀薄，而且蕴含着一种顽固的“惰性”，极难被引动和炼化。苏辰运转《焚天造化诀》，效率不足外界的十分之一。照这个速度，想要恢复到全盛状态，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他尝试催动心脏处的暗金血液，血液缓缓流转，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吸力。令他稍感欣慰的是，血脉之力对此地那种蕴含惰性的灵气，似乎有着更强的汲取和炼化能力，虽然依旧缓慢，但比单纯运转功法要快上不少。
时间在这片死寂的碎片中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苏辰体内的灵力恢复了两成左右，神魂的疲惫感也减轻了不少。他停下调息，站起身，决定探索一下周围。
“我跟你一起去。”云瑶也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澈与坚定。
苏辰点了点头，没有拒绝。在这种地方，分开行动更加危险。
两人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残破的宫殿中。脚下暗金色的金属地面传来冰冷的触感。他们避开那些明显不稳定的空间扭曲区域，沿着相对完整的廊道向前探索。
宫殿内部大得惊人，而且结构复杂，如同迷宫。许多地方都被坍塌的巨石和断裂的金属构件堵塞。他们看到了更多战斗留下的痕迹——墙壁上深不见底的爪痕、地面上被强大能量灼烧出的琉璃状坑洞、以及一些散落的、早已失去灵光的兵器碎片，那些兵器的材质和样式，都与当今八荒流行的截然不同，充满了远古的气息。
“这些浮雕……”云瑶在一根相对完好的巨柱前停下，指着上面的图案。
苏辰凝神看去。浮雕的内容似乎描绘了一场宏大的战争。一方是身形高大、笼罩在神圣光辉中、操控着各种自然伟力的生灵，应该就是所谓的“神”；而另一方，则是形态各异、但无一不散发着邪恶、混乱气息的魔物，以及一些身形模糊、仿佛由纯粹阴影构成的诡异存在。
“神魔之战……那些阴影，莫非就是‘暗蚀’？”苏辰心中猜测。这些浮雕，或许记录了远古时代那场导致神域崩碎的大战的部分真相。
他们继续前行，穿过一个巨大的、门户洞开的殿厅。殿厅中央，矗立着一尊高达十丈的残破雕像。雕像似乎是一位威严的神将，但头颅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断裂的脖颈，一只手臂也断裂在地，手中握着一柄同样残破的巨剑。即便如此，雕像依旧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折的磅礴气势和淡淡的威压。
“这雕像……还残留着一丝神性意志？”苏辰感到惊讶。经历了万古岁月，一尊残破雕像竟还能保有如此威势，难以想象其完整时是何等强大。
就在他仔细打量雕像时，心脏处的焚天血脉，忽然不受控制地剧烈躁动起来！一股灼热的气流瞬间涌遍全身！
与此同时，那尊无头神将的雕像，仿佛被这股同源的气息引动，残破的身躯竟然微微震动起来！断颈处，一点微弱如萤火、却纯粹无比的金色光芒，缓缓浮现！
那点金光出现的刹那，整个残破殿厅内的滞涩灵气都仿佛活了过来，发出细微的嗡鸣！一股浩大、堂皇、带着不屈战意的古老意志，如同沉眠的巨龙苏醒，缓缓弥漫开来！
苏辰和云瑶同时脸色大变，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全力运功抵抗这股突如其来的威压！
“嗡——！”
那点金色光芒脱离了雕像，如同拥有生命般，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不等苏辰有任何反应，便倏地一下，没入了他的眉心！
“呃啊！”
苏辰只觉得脑海中如同被投入了一颗太阳，无数破碎的画面、纷杂的信息、以及一股精纯浩瀚到极致的古老能量，轰然爆发！
他看到了！无尽的星空在燃烧，巨大的神只与魔尊在崩碎的大陆上厮杀，怒吼声震裂苍穹！他看到了那无头神将在亿万魔军中纵横冲杀，最终被一道恐怖的阴影贯穿神躯，临死前发出不甘的咆哮，将最后一点不灭战意与神性本源，封入了自己的雕像之中！
“战！战！战！焚尽诸敌，护我山河！”
不屈的战吼在他灵魂深处回荡，那股精纯的神性能量如同洪流，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丹田，甚至与他心脏处的焚天血脉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他的修为，在这股外力的推动下，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攀升！
凝脉境四重中期、后期、巅峰……
瓶颈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捅破！
凝脉境五重！
而且提升的势头并未停止，直到稳固在凝脉境五重中期，才缓缓平息下来！
与此同时，他感觉自己的肉身在这股能量的淬炼下，也变得更加强韧，骨骼隐隐泛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泽。更重要的是，他对“焚天”二字的理解，似乎更加深刻了一分。那不仅仅是毁灭，更是一种守护与征战的不屈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苏辰才从那种玄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猛地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周身气息澎湃，远比之前强大了数倍！
“辰哥哥，你没事吧？”云瑶关切地问道，刚才苏辰身上爆发出的气息和那点金光的没入，让她心惊胆战。
“我没事。”苏辰摇了摇头，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力量和那丝沉淀在识海深处的古老战意，心情复杂。这算是一场机缘，但也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远古神战的惨烈与那“暗蚀”的可怕。连那般强大的神将都最终陨落……
他看向那尊彻底失去光泽、仿佛随时会风化倒塌的无头雕像，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前辈意志，晚辈铭记。若有可能，必不让暗蚀再度肆虐山河。”
仿佛是对他承诺的回应，雕像微微震动了一下，最终化作了一蓬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苏辰站直身体，眼神变得更加坚定。迷失在这时空乱流之中，或许是危机，但也蕴含着机遇。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片碎片的方法，与云瑶一起，找到失散的伙伴，然后……继续未完的征程！
他拉起云瑶的手：“我们走，一定能找到出去的路！”
两人离开了这座殿厅，继续向着宫殿深处探索。拥有了更强的实力和那丝神性战意的加持，苏辰感觉自己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对此地混乱法则的适应力也增强了不少。
他们穿过几条扭曲的廊道，前方隐约传来了流水声，以及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
苏辰和云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警惕与好奇。
这片死寂的碎片中，除了他们，难道还有别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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