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归的过程，如同从万米深海挣扎着浮向水面，漫长而痛苦。最先恢复的是听觉，那并非风暴的咆哮或巨龙的怒吼，而是一种奇异的、仿佛无数规则丝线被拨动的低沉嗡鸣，混杂着海浪拍打礁石的、相对温和了许多的声响。
随后是触觉，身下是冰冷坚硬的触感，似乎是岩石，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然后是嗅觉，硫磺与臭氧的刺鼻气味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雨后尘土和新生苔藓的、带着一丝腥甜的古怪气息，其中还夹杂着一缕极淡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烧焦后的灰烬味道。
隼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头痛让他眼前发黑，他强忍着不适，第一时间环顾四周。
他们不在风暴眼那毁灭性的能量中心了。而是躺在一片陌生的、布满黑色碎岩和湿滑苔藓的海滩上。天空不再是令人压抑的暗红色，而是一种浑浊的、仿佛掺杂了灰烬的铅灰色，但至少，能看到模糊的天光，能分辨出昼夜。
“苏婉！灵狐！秦博士！”他嘶哑地呼喊着，挣扎着坐起身。
不远处，苏婉和灵狐也相继醒来，同样狼狈不堪，脸色苍白，但看起来没有新增的重伤。秦博士趴在稍远的地方，咳嗽着，怀里依旧死死抱着那个背包。
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
但林默不见了。
隼的心猛地一沉。他最后的记忆是那吞噬一切的毁灭白光，以及林默将全部力量注入暗红核心的决绝身影。
“林默呢？”苏婉也发现了，她的声音带着恐慌，四处张望。
海滩上空荡荡的，除了他们四人，以及一些被海浪冲上来的、奇形怪状的海洋生物（有些还在抽搐）和破碎的骨舟碎片（“不屈号”显然没能幸免），再无他物。
没有林默的踪影。
一种巨大的失落和悲痛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他们失去了武岩、磐石、夜枭，现在，连林默也……
“看……看海里……”灵狐突然指着前方的海面，声音颤抖。
众人望去，只见墨紫色的海水依旧沉凝，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死寂。海面上漂浮着一些细碎的、闪烁着微弱灰光的尘埃，仿佛某种能量的余烬。更远处，原本龙骨岛和风暴眼所在的区域，被一片浓郁的、不断扭曲变幻的灰色雾气所笼罩，看不清里面的具体情况，只能感觉到一种极其混乱、但又蕴含着某种新生悸动的能量场从那里弥漫开来。
整个碎星群岛的能量环境，似乎发生了某种根本性的改变。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的秩序压迫感减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不可预测的、混沌初开般的不稳定感。
“规则……被改写了。”秦博士喃喃道，他挣扎着坐起来，打开背包，日记本依旧散发着微光，但光芒不再稳定，时而明亮，时而黯淡，仿佛也在适应着外界剧变的环境。“林默他……他在最后关头，似乎将某种‘变数’植入了‘它们’的秩序体系……他打破了那个绝对的‘蓝图’。”
代价，是他自己。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熟悉的引擎轰鸣声！众人心头一紧，抬头望去。
是仲裁者的飞行器！但只有一架，而且它飞得很高，状态似乎有些异常，飞行轨迹不再那么稳定和精准，机身表面的白色涂装也有些许剥落和焦痕，仿佛也经历了某种冲击。它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锁定他们发动攻击，而是在高空中盘旋了几圈，冰冷的扫描光束扫过海滩和那片灰色雾气区域，然后……竟然调转方向，略显仓促地飞走了，消失在铅灰色的云层中。
“……它们在撤退？”苏婉难以置信。
“不是撤退，是……战略调整。”隼目光锐利地分析，“林默做的事情，可能超出了它们的应对协议。那片灰色雾气区域……让它们感到了‘未知’和‘不确定’。它们在重新评估。”
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喘息之机，但也意味着未来的威胁可能更加难以预测。
“我们得离开这里。”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清点着现状。没有船，没有食物，淡水也所剩无几。所有人都带着伤，体力透支。但他们还活着，就必须继续前进。
“去哪里？”灵狐茫然地问道。龙骨岛毁了，风暴眼变了，海民的村落也不知是否安全。
秦博士摩挲着日记本，感受着它与那片灰色雾气区域之间若隐若现的共鸣。“日记本……似乎在指向那片雾气……林默最后的力量，还有那块碎片，可能都在里面……”
去那片未知的、规则混乱的区域？这听起来像是另一个自杀任务。
但就在这时，远处的海面上，再次响起了熟悉的骨角号声！
呜——！
一艘比“不屈号”稍小一些的骨舟，谨慎地穿过弥漫的稀薄雾气，朝着海滩驶来。船头上站着的，是礁石。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憔悴，但眼神中的坚毅未曾改变。
骨舟靠岸，礁石跳下船，目光复杂地扫过幸存四人，尤其是在林默原本应该在的位置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恸，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长老预感到……风暴平息了，但余波未止。”礁石的声音依旧沙哑，“他让我来接引你们。”
“那片灰色的雾……”隼指向远方。
“那是‘混沌回响’，”礁石解释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是古老封印破碎、秩序与混沌激烈碰撞后留下的……规则伤疤，也是……新的‘可能性’之地。先祖的记载中，从未出现过如此规模的‘回响’。长老说，这是‘变数’彻底显现的证明。”
他看向四人：“海民的聚落暂时安全，仲裁者和那头‘伪龙’都消失了，可能被卷入‘回响’，也可能暂时蛰伏。但‘回响’区域极不稳定，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和……机遇。长老希望你们能去聚落休整，再从长计议。”
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们需要时间恢复，需要信息，需要制定新的计划。
众人默默登上骨舟。回望那片逐渐被灰色雾气吞噬的海域，每个人的心中都沉甸甸的。他们失去了重要的同伴，世界也因他们的行动而滑向了更加未知的轨道。
但至少，那令人绝望的、绝对的“归整”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冰冷的秩序之上，生长出了混沌的荆棘。
骨舟缓缓驶离这片承载了太多牺牲与剧变的海域。铅灰色的天空下，墨紫色的海水中漂浮着灰光的余烬，远方是扭曲变幻的混沌回响。
一切都不同了。
旧的秩序被打破，新的规则尚未建立。
他们这些幸存者，这些“变数”的参与者，必须在这片余烬与回响之中，找到继续前进的道路。
而林默的身影，连同他最后那决绝的选择，如同一个烙印，深深刻在了每个人的记忆里，也刻在了这个刚刚被强行扭转了命运走向的世界基石之上。
余烬尚未冷却，回响仍在继续。
他们的故事，还远未结束。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错认老板当鸭后，我让他夜夜还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