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区使者带来的阴云，并未在曙光基地内部扩散开来。林墨曦一如既往的冷静与强势，给了所有人主心骨。普通居民们依旧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为基地的运转贡献着力所能及的力量，只是外围的警戒等级，在石岳的安排下，悄然提升了一个级别。
而在这种外紧内松的氛围中，有一个人，内心正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煎熬。
陆晨光。
他默默地完成着分配给自己的每一项工作，无论是搬运建材，还是参与山谷前哨的巡逻，他都竭尽全力，甚至比其他人都要拼命。他觉醒的微弱“生命感知”能力，在几次小规模冲突和搜寻任务中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让他逐渐赢得了小队成员的一些认可。
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每次轮换回基地，他都会第一时间去医疗站看望妹妹陆小雨。在苏医生和李婉的精心照料下，以及基地相对稳定的环境和食物供给，小雨的病情虽然没有恶化，但也没有明显好转，依旧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需要持续用药。
他看着妹妹苍白的小脸，听着她偶尔清醒时微弱的呼唤“哥哥”，心就如同被针扎一般刺痛。他需要贡献点，需要换取更有效的药物，需要让小雨尽快好起来。
然而，贡献点的积累并不容易。基地奉行按劳分配，他虽然努力，但觉醒的能力偏向辅助，在直接创造价值方面，远不如那些力量型觉醒者或者拥有特殊技能的工匠。
这天傍晚，他刚结束一轮山谷的巡逻任务回到基地，带着一身尘土和疲惫，正准备去兑换今日份的食物，然后去看望小雨。一个身影，却在他通往居住区的拐角处，拦住了他。
那是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有些文弱的中年男人。陆晨光认得他，是前几天跟着一个商队来到基地，自称是“自由商会”管事的人，名叫钱明。
“陆先生，请留步。”钱明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语气客气。
陆晨光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他。基地虽然不禁止外来商队临时停留交易，但对这些外人，大家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有事？”陆晨光的声音有些沙哑。
钱明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陆先生，借一步说话？”
陆晨光皱了皱眉，但还是跟着他走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
“陆先生，我就开门见山了。”钱明收敛了笑容，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同情，“我们商会，很欣赏你的能力。‘生命感知’，在搜寻幸存者和规避危险方面，可是非常实用的能力。”
陆晨光心中一动，没有接话。
钱明继续道：“我们也听说了你妹妹的情况。需要特效抗生素，对吧？那种药，现在可不好找，价格更是……”他摇了摇头，话锋一转，“但是，我们商会有门路。只要你愿意为我们商会工作，你妹妹需要的药，我们不仅可以免费提供，还能给你们兄妹更好的生活条件，远离这里的……辛苦。”
他话语中的诱惑，如同毒蛇的信子，悄然探出。
陆晨光的心脏猛地一跳！特效抗生素！更好的生活条件！这两个条件，对他而言，诱惑力太大了！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加速流动的声音。
但是，他立刻想到了林墨曦那双冰冷的眼睛，想到了基地的规矩，想到了石岳沉默却坚实的背影，甚至想到了那些虽然清苦但彼此扶持的队员们。
“为你们工作？做什么？”陆晨光的声音干涩。
“很简单。”钱明笑了笑，“不需要你离开基地。你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为我们提供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比如，基地的防御布置，人员的调动，或者……林首领的一些动向。”
果然是间谍！
陆晨光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猛地后退半步，死死盯着钱明：“你们是A区的人？还是‘铁拳’的？”
钱明脸上的笑容不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陆先生，何必问得那么清楚呢？各为其主罢了。你为你妹妹，我为我背后的东家。这是一笔很公平的交易。想想你妹妹，她还那么年轻……”
妹妹……
陆晨光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小雨苍白虚弱的脸庞。只要他点头，就能拿到救命的药……这个念头如同魔咒，疯狂地侵蚀着他的意志。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他勉强保持着清醒。
背叛基地？背叛……墨曦？
那个名字划过心头，带来的是更深的刺痛和难以言喻的愧疚。他至今不明白，为什么墨曦会对他如此冷漠，仿佛有着深仇大恨。但他知道，自己欠她的，恐怕远不止一次救命之恩那么简单。
如果他现在背叛，那和前世……那个模糊而令他恐惧的梦境片段（他潜意识里将前世的记忆扭曲成了梦境）里的自己，又有什么区别？
一边是妹妹的生命，一边是良心的谴责和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亏欠。
巨大的挣扎，几乎要将他的灵魂撕裂。
钱明看着他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里面是几片白色的药片。
“这是预付的定金，足够稳定你妹妹的病情一周。”钱明将药瓶递到陆晨光面前，“好好考虑一下，陆先生。机会，不等人。”
那小小的药瓶，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陆晨光死死地盯着它，呼吸粗重，额头上青筋暴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几秒钟后，就在钱明以为他要妥协的时候。
陆晨光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定。他一把推开钱明拿着药瓶的手，低吼道：“滚！”
钱明被推得一个踉跄，药瓶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惊愕地看着陆晨光，似乎不敢相信他会拒绝。
“你……”
“我陆晨光再没用，也不会当叛徒！”陆晨光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拿着你的药，滚出基地！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他体内的那股微弱的生命能量，因为极致的情绪波动，竟然隐隐躁动起来，散发出一种不容忽视的气息。
钱明脸色变了变，看了看掉在地上的药瓶，又看了看眼神凶狠的陆晨光，知道事不可为。他冷哼一声，弯腰捡起药瓶，拍了拍上面的灰，阴恻恻地道：“陆先生，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消失在通道的阴影里。
陆晨光独自站在原地，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岩壁，缓缓滑坐到地上。他双手抱住头，身体因为后怕和挣扎而微微颤抖。
差一点……就差一点……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他只知道，如果当时点了头，他这辈子，都将无法再直面林墨曦，无法直面自己的内心。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站起身，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医疗站。他依旧没有药，但他至少，守住了心底最后一道底线。
他没有注意到，在通道另一侧的阴影里，林墨曦静静地站在那里，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看着陆晨光离去的背影，眼神依旧淡漠，但眼底深处，那万年不化的冰层，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
“还算……有点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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