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沫一屁股跌坐在地，后背重重靠在冰冷的路缘石上。
副本世界的黎明虽然如约降临，但这缕微光并未驱散他内心的阴霾。昨夜几乎未眠，拼尽全力才干掉两个清道夫，代价惨重。佐原雅美更是险死还生——若非那UZI子弹扫中的是头颅而非脖颈，此刻她就会成为一具真正的尸体。
疲惫与压力如同铅块压在身上。还剩三个清道夫，按这系统的尿性，只会一个比一个强。而他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佐原也元气大伤。前路仿佛一片灰暗的绝境，让他陷入颓废与迷惘。
佐原雅美却似乎毫无所觉。
她拖着略显僵硬的步伐，走回那个被赵沫砸碎芯片的清道夫尸体旁，俯下身，灰白的手指抓住尸体的一条胳膊，伴随着轻微的撕裂声，硬生生将其扯下。
断口处滴落粘稠的血液，她毫不在意，像拎着某种寻常食物般，一边啃食着断臂上相对“新鲜”的肌肉组织，一边踩着那双高跟凉鞋，发出“嗒嗒嗒”的清脆声响，走回赵沫身边。
“丧尸姐这吃相有点不雅观啊！”（Ip属地：夏国帝都）
“还得是京爷！讲究！这玩意怕不是得转着圈儿，溜着边儿吃！那才叫一个——地道~”（Ip属地：夏国鲁省）
“我看你是大葱吃多了开始犯蠢了！”（Ip属地：夏国帝都）
“你吃就好好吃，”赵沫皱着眉，往旁边挪了挪，避开那条断臂上滴落的污血，“怎么还弄得到处都是？”
佐原雅美啃食的动作停顿了一瞬，空洞的灰白眼珠转向赵沫。她似乎理解了什么，又似乎没有。只是试探性地将手中啃了一半、血肉模糊的断臂朝赵沫的方向递了递。
“别别别！”赵沫像被烫到一样仓皇后退，尾椎骨猛地磕在人行道的马路牙子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我不吃这玩意！你自己享用吧！”
就在这时——
【副本Npc‘mistake’成功消灭一名仿真AI型清道夫，剩余清道夫数量……2名！】
【副本Npc‘mistake’成功消灭一名仿真AI型清道夫，剩余清道夫数量……1名！】
【副本Npc‘mistake’成功消灭一名仿真AI型清道夫，剩余清道夫数量……0名！】
【10名清道夫全部消灭！选手‘赵沫’通关副本条件已达成！将在副本时间60秒后启动强制脱离传送！】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赵沫脑海中炸响，一连串的信息如同重锤砸下。
赵沫的表情瞬间凝固：“？？？”
部分借助国运直播系统观看的观众也同步陷入了巨大的困惑：“？？？”——但他们的懵逼与赵沫不同。在那些关于“mistake”的播报信息被公众接收之前，所有直播画面瞬间黑屏，只留下一行冰冷的提示：“系统维护中，请稍候”。
“什么情况这是？！”赵沫感觉脑子嗡嗡作响，几乎怀疑自己幻听，“这就通关了？！玩我呢！”
正在啃食断臂的佐原雅美被赵沫突然的喊叫惊动，她停下动作，歪着头，灰白的眼珠略带茫然地注视着这个突然情绪激动的人类。似乎觉得他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拉开一点距离，然后才继续低头，专心对付手里的“食物”。
就在这时，赵沫裤兜里那张硬质卡片突然传来一阵灼热感！
他猛地将它掏出来。只见卡面那层类似氧化铝的银灰色镀膜上，正快速浮现一行行清晰、工整的黑色印刷体文字：
“最后那三个清道夫以你们目前的实力肯定是对付不了的，所以我就帮二位代劳啦~”
“另外，记得保存好这张卡片。”
“我非常期待和你的下次相遇，那么——ciao~”
字迹浮现完毕，仅仅停留了不到两秒，便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彻底消失。卡片的温度也随之迅速褪去，恢复成一片冰凉，仿佛刚才的异象从未发生。
赵沫的心跳如擂鼓。虽然对这个自称“mistake”的存在一无所知，意图不明，但一个冰冷的事实摆在眼前：他通关了！能活下去了！
狂喜与巨大的疑惑交织，但此刻保命要紧。他注意到系统提示的脱离时间只剩下二十秒左右。
目光转向身边那个仍在啃食断臂、似乎对即将到来的离别毫无所觉的丧尸搭档，赵沫心中涌起一丝复杂。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喂，佐原小姐。我得走了，回我自己的地方去。这段时间……多谢你的‘关照’了。”
赵沫的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感慨。
佐原雅美啃食的动作骤然停止。
“啪嗒！” 那条被她啃得面目全非、只剩骨架和少量筋肉的断臂，从她灰白的手指间滑落，重重掉在冰冷的地面上。
因为，她看到了一道纯白的光柱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精准地将赵沫笼罩其中！
在光柱的照射下，赵沫的身影渐渐变得虚化、透明，同时升起无数萤火虫一般的璀璨光粒，沿着光柱缓缓飘上天空，乍一看还有种羽化而登仙的美感。
“嗬……”佐原雅美发出一声短促、带着明显惊异的嘶吼。沾满血污的苍白手掌下意识地伸出，试图去抓住那正在迅速虚化消失的身影。
赵沫的意识正被一股巨大的抽离感包裹，世界开始旋转模糊。他注意到了佐原伸出的手，心中苦笑：“没用的……”
他也尝试着抬起自己同样变得虚幻透明的手，想要回应那只伸来的手，但指尖却只徒劳地穿过了空气，什么也触碰不到。
“咻——” 熟悉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天旋地转，意识沉入黑暗。
再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冰冷刺目的惨白色灯光，光滑得能映出人影的金属墙壁，以及自己胸腔里那清晰、有力、证明着生命延续的心跳声。
安全屋！他回来了！
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瞬间席卷全身。尸潮、清道夫、机车暴徒……所有噩梦般的威胁都被暂时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虽然单调压抑，却代表着绝对的安全。
但随即，一丝异样感提醒了他。赵沫下意识地摸向裤兜——
那张硬质卡片，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副本里的东西，竟然被他带出来了！
一股寒意夹杂着隐秘的兴奋窜上脊背。他立刻按捺住情绪，深知此地绝非研究秘密的场所。人多眼杂，底牌必须深藏。
【下次国运比赛的时间在……三个月后，请选手‘赵沫’做好准备。】
系统的提示音如同某种冰冷的宣告，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几乎就在提示音消失的同时，安全屋的合金门滑开了。秦子铭部长带着几名随员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公式化的关切。
“赵沫同志，辛苦了！”秦子铭走到赵沫身边坐下，语气温和，面容和蔼，“副本里情况怎么样？方便跟我们说说吗？”他身后的随员立刻拿出记录设备。
赵沫心中念头飞转。在短暂的权衡利弊后，他决定保留关于“mistake”和卡片的核心秘密。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用一种疲惫但清晰的语调，开始讲述一个“精简版”的副本经历：如何在危机四伏的丧尸世界艰难求生，如何与一个特殊的女警丧尸（佐原雅美）形成脆弱的同盟，如何在逃亡中联手对抗那些被芯片控制的“清道夫”……
叙述基本符合秦子铭在直播中断前看到的内容，细节也经得起推敲。当秦子铭略带疑惑地提到直播画面在某个关键节点突然中断时，赵沫恰到好处地露出茫然思索的表情，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当时情况很混乱。” 他将“不知情”演绎得毫无破绽。重活一世，他早已深谙人性之复杂与不可靠，扮演一个“侥幸生还、心有余悸”的选手，对他而言游刃有余。
秦子铭例行公事地宽慰了几句，又询问了一些常规问题后，便准备起身离开。
“秦部长！”赵沫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秦子铭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温和的微笑：“赵沫同志，还有什么事？”
赵沫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恳切：“系统通知下次比赛在三个月后。这边环境……确实太压抑了。我想申请回家休整一段时间，养精蓄锐，也好以更好的状态迎接下次挑战。您看……可以吗？”
秦子铭沉吟了大约两秒，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赵沫同志的心情我们理解。你想什么时候动身？我们随时可以安排。”
“越快越好。”
秦子铭侧头，向身旁一位随员低声吩咐了一句。那名随员立刻拿出通讯器快速查询，片刻后回复道：“报告领导，最近一趟飞往浙省苏杭市的航班，起飞时间是三小时四十五分钟之后。”
秦子铭看向赵沫，征询意见：“赵沫同志，你看这趟航班时间合适吗？如果没问题，我们立刻为你办理手续和送机。”
赵沫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非常合适！太感谢领导费心了！”
客套的话语流畅而自然。
归家之路，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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