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学前，班主任陈老师拿着一张打印的名单走进了教室。
“同学们，安静一下。”她清了清嗓子，推了推眼镜，“关于本次六十周年校庆晚会的节目报名，我们班的审核结果已经出来了。报名很踊跃，但学校的初审名额有限，最终入选的节目有三个。”
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手里的那张A4纸上。
“首先是高宇和王哲同学的相声表演《校园趣事》，这个节目很有新意，希望他们好好准备。”
教室里响起了几声善意的哄笑，被点到名的两个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其次是李思思、张萌等六位同学的舞蹈表演，要加油哦。”
李思思和张萌听到自己的名字，得意地挺直了腰板，互相交换了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
“最后一个节目，”陈老师顿了顿，看了一眼名单，然后用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念道，“是钢琴独奏。报名这个节目并通过学校审核的，我们班有两位同学。”
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连假装看书的同学都偷偷抬起了眼皮。
“一位是苏娇娇同学。”
这个名字一出，教室里立刻响起一阵意料之中的窃窃私语。大家对此并不意外。苏娇娇微微扬起下巴，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矜持的笑容。
陈老师等议论声稍小，继续面无表情地念道：“另一位是……苏瑶同学。”
“哗——”
这一次，教室里像是被投下了一颗小型炸弹，瞬间炸开了锅。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在苏瑶和苏娇娇之间来回扫视。
“苏瑶？我没听错吧？”
“她也报了钢琴独奏？她会弹钢琴吗？从来没听说过啊。”
“这是什么情况？她是疯了吗？怎么敢跟苏娇娇报同一个节目？”
苏娇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她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盯着苏瑶，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随之而来的、被冒犯的愤怒。她竟然敢？她怎么配！
苏瑶却像是置身事外，她安静地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本单词书，手指正指着其中一个单词，从头到尾没有抬一下眼皮，仿佛老师念到的只是一个与她同名同姓的陌生人。
下课铃一响，苏娇娇的座位立刻被李思思和张萌围住了。
“娇娇，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个苏瑶疯了吗？”李思思的声音尖锐，充满了鄙夷，“她也敢报钢琴？她碰过钢琴吗？她知道钢琴有几个键吗？”
“就是啊！”张萌的语气更加刻薄，“她是不是看你报名，就故意跟着报，想蹭你的热度啊？真是恶心！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最近沈三少经常不在，看来是玩腻她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苏娇娇的脸色铁青，她盯着苏瑶收拾书包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别急。”她对两个跟班说，声音里压着火气，“就让她报。”
李思思不解：“为什么啊娇娇？让她跟你一起参加，我都觉得是拉低了你的档次！”
“你懂什么。”苏娇娇的眼神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她这是不自量力，自己送上门来给我打脸。我倒要看看，一个连谱子都可能认不全的养女，要怎么跟我这个从小被大师教导、拿过省级金奖的人比。”
她顿了顿，语气里的优越感几乎要溢出来。
“就算她为了出风头，最近偷偷学了几天，那又怎么样？艺术是能速成的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校庆那天，我要让她在全校师生，在所有大人物面前，知道什么叫自取其辱。”
张萌立刻谄媚地附和：“对！让她知道萤火之光怎么能跟日月争辉！到时候她肯定一个音都弹不出来，直接哭着跑下台！”
“到时候，大家只会觉得她是个为了出风头不择手段的小丑，而你，娇娇，才是唯一的天才！”李思思总结道。
听着两个跟班的吹捧，苏娇娇的心情终于好了很多。她已经能想象到校庆那天，苏瑶惨败而归、狼狈不堪的模样了。
这件事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校园。
第二天一早，一个更重磅的消息在圣华的校园论坛上直接引爆，将这场本就备受关注的竞争推向了高潮。
一条被管理员加精置顶的帖子标题是【壕无人性！高二林峰为女友苏娇娇强势应援，向学校捐赠百万级斯坦威演奏钢琴！】
帖子内容很简单，就是一张照片和几句说明。
照片上，一架崭新的、黑色烤漆光可鉴人的斯坦威三角钢琴，正被几个穿着专业制服的搬运工小心翼翼地抬进学校最先进的音乐厅。钢琴的侧面，挂着一个极其醒目的红色绸带，上面用金色的字写着——“献给圣华最有才情的苏娇娇同学。”
落款是两个龙飞凤舞的字：林峰。
帖子下方瞬间盖起了高楼。
“卧槽！斯坦威！还是音乐会级别的！我没看错吧？这玩意儿一百多万啊！”
“真的是林峰送的！这也太宠了吧！这才是真正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疯了疯了，一百多万的钢琴说送就送。苏娇娇这是彻底翻身了啊！有林峰撑腰，谁还敢惹她？”
“这下钢琴独奏的最终人选还有悬念吗？学校收了这么贵的钢琴，好意思不让苏娇娇上？”
“楼上真相了。另一个人是谁来着？哦，苏瑶。这下尴尬了，人家直接拿原装装备来参赛了，她还比什么？”
“这已经不是比赛了，这是林峰在给苏娇娇造势，告诉所有人，他的人，谁也别想欺负。”
舆论几乎是一边倒地倒向了苏娇娇。就连一些原本中立的同学，也觉得苏瑶这次是自取其辱，没希望了。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这场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就在林峰的帖子被顶到最高热度，挂了整整一个上午之后，午休时间，另一条帖子横空出世，以一种摧枯拉朽的姿态，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条新帖的标题更加直接，更加劲爆。
【世纪豪门对决？沈砚舟反击，捐赠三百万顶级法奇奥里钢琴，指名苏瑶专用！】
帖子里同样是一张照片。
背景还是那个音乐厅，但这次，是一架通体雪白的钢琴被运了进去。那架钢琴的线条比斯坦威更加优雅流畅，琴身上“Fazioli”的金色标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照片的一角，沈砚舟穿着圣华的校服，双手插兜，表情一如既往地张扬不羁，正监督着搬运过程。
发帖人还附上了一段据说是从校董会内部流出的消息：“据悉，沈砚舟此次以个人名义向学校赞助的法奇奥里F278音乐会演奏钢琴，价值近三百万，并明确向校方表示，此钢琴仅供苏瑶同学在校期间使用。”
论坛，彻底瘫痪了。
“我……是我眼花了还是世界疯了？法奇奥里？钢琴界的法拉利？！”
“三百万……我数了，是六个零！三百万的钢琴，就给一个人用？！”
“沈砚舟这是什么操作？公开跟林峰叫板吗？这是神仙打架啊！”
“我靠！之前谁说苏瑶没有背景的？沈大少亲自下场撑腰，这背景还不够硬吗？”
“我收回之前的话，这下有好戏看了。一个是林峰力挺的昔日天才，一个是沈砚舟豪掷千金保护的神秘黑马，今年的校庆要炸裂了！”
高二某间教室里，林峰看着手机上那条新的置顶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一脚踹在桌子上，“砰”的一声巨响，吓得周围的人一哆嗦。
“沈砚舟！”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暴怒。他精心策划的一场宣告主权的完美表演，就这样被沈砚舟用更粗暴、更砸钱的方式给压了下去，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
这种看不见的硝烟，很快就影响到了负责节目审核的音乐老师身上。
周五下午，音乐老师将两人叫到了音乐教室，进行一次排练。
苏娇娇抢先进去，二十分钟后，她走了出来。眼中神采飞扬，嘴角挂着压不住的笑意，脸上的自信几乎要溢出来。
她撇了一眼站在走廊上等待的苏瑶，想到林峰还在校门口等她，要带她去挑选校庆晚会登台穿的礼服，轻蔑地抛下一声冷哼，头也不回地离去。
轮到苏瑶了。
音乐老师姓王，是一个年近四十、打扮很精致的女人。她对学生间的背景斗争略有耳闻，但她更相信自己的专业判断。
“苏瑶是吧？”王老师推了推眼镜，靠在椅背上，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你报的曲子是《钟》？”
“是的，王老师。”
王老师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李斯特的《钟》？你知道这首曲子的难度系数是多少吗？”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信任，“这可不是随便练几个月就能拿上台的曲子。”
“我知道。”苏瑶的回答很平静。
“你知道？”王老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行，你弹一小段我听听。就弹从三十二分音符的华彩部分开始吧。”
她故意挑了整首曲子技巧最复杂、最容易出错的片段之一，想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学生一个下马威。
苏瑶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钢琴前坐下，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将双手放在了琴键上。
一串清亮而急速的音符流淌而出。
王老师脸上的轻蔑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就僵住了。
因为苏瑶弹得……竟然没有一个错音。不仅没错，节奏和力度都把握得相当精准。
但她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挑剔点。
“停！”她不耐烦地打断了苏瑶，“你这是在弹琴还是在敲键盘？手指太僵硬了！一点感情都没有！《钟》是描绘的帕格尼尼演奏时的魔幻场景，是钟声的清脆和技巧的光辉，你弹出来的是什么？是木头在响！”
苏瑶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反驳。
“还有你的触键方式，完全是业余的！”王老师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指点，“手腕要放松，用指尖的力量去传递，不是用整个手臂去砸！你是不是没有专业的老师教过？这种基础的东西都掌握不好，还敢选这么难的曲子？”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满了不耐和指责。
苏瑶自始至终都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只是安静地听着。等王老师说完了，她才站起身，礼貌地说：“谢谢老师指导。”
说完，她便转身走出了音乐教室，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被打击到的沮丧，平静得像一湖秋水。
教室门轻轻合上，王老师僵在原地，自己挑剔的回声似乎还在，而那个女孩刚刚无懈可击的琴音，却像钟声一样，反复敲打着，让她生出不祥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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