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忽然转了个方向，阿古拉的蝴蝶风筝猛地朝巴特尔的鹰风筝撞去，红绸翅膀擦过鹰身的铜铃，“叮铃”一声脆响，两根线绳瞬间缠成了死结。
“糟了！”阿古拉惊呼着拽线，可越拽缠得越紧，蝴蝶和雄鹰在天上拧成一团，红绸与褐羽绞在一起，像被谁系了个笨拙的蝴蝶结。巴特尔急得原地转圈，线轴在手里乱转，鹰风筝的铜铃响得越发急促，像是在抗议。
小石头举着他的龙风筝凑过来，笑得直不起腰：“哈哈哈！你们看！蝴蝶骑在鹰背上了！”他的龙风筝趁乱窜得最高，彩布尾巴在风里甩得欢，活像在嘲笑这对“难兄难弟”。
其其格踮脚看着纠缠的风筝，忽然指着线绳交叉的地方：“别拽！越拽越紧！”她解下头上的木簪，踮脚够向半空的线结，木簪尖轻轻挑动线绳，“这样……对，松一点……再把蝴蝶线往左边推……”
阳光顺着她的发梢滑下来，落在木簪的雕花上，折射出细碎的光。阿古拉屏住呼吸，手指跟着她的指令慢慢松线，巴特尔则小心地转动线轴，鹰风筝的铜铃渐渐不响了，两只风筝在天上慢慢舒展，像一对和解的伙伴，线绳终于顺着木簪滑开，解开了那个乱糟糟的结。
“成了！”阿古拉跳起来，蝴蝶风筝重新展开翅膀，在风里划出优美的弧线，鹰风筝也振翅追上，铜铃又开始叮当地唱。其其格把木簪插回发间，指尖沾了点线绳上的灰尘，却笑得比谁都开心：“我阿爸说，绳结和人心一样，急着扯只会更乱，得慢慢顺。”
田埂上的笑声刚落，就见阿古拉娘挎着竹篮走来，篮里装着刚蒸好的槐花糕，热气把篮布都熏得发亮。“歇会儿吧！吃块糕再玩！”她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掀开布的瞬间，甜香混着槐花的清苦漫开来，“刚摘的洋槐花，拌了糯米粉蒸的，凉了就不好吃了。”
小石头第一个冲过去，抓起一块塞进嘴里，烫得直哈气，含糊不清地喊：“好吃！比城里的糕点还香！”他的龙风筝没人管，在天上打了个旋，差点撞进旁边的柳树林。
巴特尔和阿古拉也跑过来，两人手里还攥着线轴，边吃边盯着天上的风筝，生怕再缠到一起。阿古拉娘看着他们粘满糕屑的嘴角，拿出帕子挨个擦过去：“慢点吃，锅里还蒸着两笼呢。”
“婶子，您这手艺能开点心铺了！”巴特尔吃得满嘴雪白，槐花的碎末沾在鼻尖上，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阿古拉娘被逗笑了，又递给他一块：“喜欢就多吃点，等槐花开得旺了，天天给你们蒸。”
其其格坐在石凳上，小口抿着槐花糕，忽然指着远处的山口说：“看！那边有羊群！”大家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群白羊像撒在绿毯上的珍珠，顺着山坡慢慢挪，放羊的老汉披着羊皮袄，鞭子甩得“啪啪”响，声音顺着风飘过来，带着草原的旷远。
“那是老哈大叔的羊，”阿古拉咬着糕说，“他说等羊再肥点，就杀一只请全村人吃手抓肉！”巴特尔眼睛一亮：“真的？那我得多帮他放几天羊！”
正说着，天上的风筝线忽然一松，阿古拉的蝴蝶风筝像断了翅的鸟，摇摇晃晃往柳树林坠去。“我的风筝！”她惊呼着追过去，线轴在手里拖得“哗啦啦”响，巴特尔也扔下槐花糕，跟着冲进树林。
柳树枝条抽打着脸颊，阿古拉拨开挡路的柳条，看见蝴蝶风筝挂在最粗的那棵柳树上，红绸翅膀被枝桠勾住，像只受伤的蝶。巴特尔爬上树去够，裤脚被树杈勾住，他低头喊：“拽我一把！这破树枝！”阿古拉踮脚托着他的鞋跟，两人折腾了半天，才把风筝取下来，红绸翅膀上多了个小洞，像被谁咬了一口。
“可惜了……”阿古拉摸着破洞，眼圈有点红。巴特尔挠挠头，忽然扯下自己的腰带，那是条绣着狼头的红绸带，他把绸带缠在风筝的破洞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样不就好了？比原来还好看呢！”红绸带在风里飘着，蝴蝶风筝仿佛真的活了过来，重新飞上天时，竟比之前更显眼。
小石头的龙风筝不知何时也落了下来，他正蹲在地上画圈圈：“我的龙风筝线断了……”其其格走过去，捡起断了的线头看了看：“是磨得太细了，我阿爸有新的线轴，比这个结实十倍，明天我拿来给你接好。”小石头立刻笑了：“真的？那我明天把龙身再糊层纸，让它更威风！”
夕阳把天空染成蜜色时，阿古拉娘开始往回走，竹篮空了大半，只剩几块碎糕。“回家了！该做晚饭了！”她回头喊，炊烟从村里的烟囱里冒出来，像无数条柔软的白丝带，缠绕着屋顶的瓦片。
孩子们扛着风筝往回走，巴特尔的鹰风筝铜铃还在响，阿古拉的蝴蝶风筝多了个红绸蝴蝶结，小石头则抱着断了线的龙风筝，听其其格讲怎么接风筝线。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在田埂上交织成一张网，网住了笑声、铜铃声，还有槐花糕的甜香。
走到村口时，老哈大叔赶着羊群经过，他勒住羊鞭笑问：“明天帮我放羊不？放得好，给你们烤羊腰子吃！”巴特尔立刻举手：“我去！我去！”阿古拉也跟着点头：“我也去！可以带着风筝去草原放！”
老哈大叔哈哈大笑：“好！就等你们了！”羊群“咩咩”地叫着，踩过他们的影子，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蹄印。
晚饭时，阿古拉娘把蝴蝶风筝挂在墙上，红绸蝴蝶结在油灯下轻轻晃。“明天我给风筝补补，”她说着穿起针线，“用金线绣朵花，盖住那个洞。”阿古拉凑过去看，忽然发现墙上的影子里，蝴蝶风筝像是在扇动翅膀，和油灯的火苗一起跳着舞。
窗外的风里，能听见老哈大叔的羊在圈里反刍，还有小石头和其其格在隔壁院子里说话的声音，隐约提到“接风筝线”“糊龙鳞”。阿古拉咬了口馒头，忽然觉得，原来幸福就藏在这些细碎的事里——挂在树上的风筝，缠成结的线，带着破洞的红绸，还有晚饭时冒热气的玉米粥。
巴特尔说得对，破了的风筝能修好，断了的线能接好，就像日子里的小麻烦，只要有人一起扛着，就都能变成甜津津的回忆。她看着墙上风筝的影子，忽然期待起明天的草原日出，还有老哈大叔许诺的烤羊腰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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