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最后一道山梁时，杨文杰的玄色衣袍被荆棘划破了道口子。
十万大山的风带着潮湿的草木气息，与天魔山的凛冽截然不同。参天古木的枝叶在头顶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穹顶，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细碎的光斑，落在厚厚的腐叶层上，泛起细碎的磷光。
“文杰，空间波动越来越强了。” 小鸢的声音从青铜罗盘里传来，带着电流般的滋滋声，“频率已经稳定在每分钟七十二次，但波动幅度还在扩大，现在闯入空间裂缝的话，被空间乱流撕碎的概率超过六成。”
杨文杰停下脚步，指尖抚过罗盘上跳动的蓝色光点。光点组成的涟漪正在剧烈震颤，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每一次波动都引得周围的空气发出细微的嗡鸣。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片区域的空间壁垒比别处薄了太多，仿佛一捅就破的窗户纸。
“系统商店里有没有空间类的神通？” 他沉声问道，同时打开了脑海中的虚拟光屏。密密麻麻的神通列表在眼前展开，从基础的火球术到高阶的陨星术，分门别类排列得整整齐齐，唯独没有 “空间” 标签的选项。
小鸢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检索完毕，未发现相关神通。空间法则属于上位法则，系统商店倒是收录过三位空间修士的感悟，且都标注着‘不可复制’。”
杨文杰滑动光屏的手指顿住了。光屏上弹出的资料卡上，三位空间修士的画像都带着模糊的光晕，他们的介绍只有寥寥数语 —— 一位能在指尖凝聚空间裂缝，却在某次实验中被自己撕裂的空间吞噬；一位能瞬移千里，最终却困在时间乱流中，再也没有出现；最后一位最是神秘，据说能创造独立空间，却在寿元耗尽前将所有感悟焚毁。
“果然如此。” 他关闭光屏，望着前方被浓雾笼罩的山谷，“空间这东西，从来就没道理可讲。”
之前在苏师姐的藏书阁，他曾见过一本泛黄的古籍，上面用朱砂写着 “空间如镜，映照万法，却无定形”。当时只当是故弄玄虚，此刻站在这片波动异常的空间前，才真正明白其中的深意。
就像有人天生能听懂鸟兽的语言，有人穷尽一生也练不会基础的吐纳术，空间感知从来不是努力就能获得的天赋。他想起幽璃曾说过，魔域的虚空兽能在空间夹缝里筑巢，那些毛茸茸的小家伙生下来就能看见空间褶皱，而有些魔修就算修到渡劫境，也分不清空间和普通空气的区别。
“走吧。” 杨文杰将罗盘收入袖袋，掌心的噬天刀轻轻震颤，“再不稳定，也得去看看。总不能因为危险，就把送到眼前的机缘拱手让人。”
他提着刀钻进浓雾，玄色衣袍很快被水汽打湿。越往山谷深处走，空气就越发粘稠，像浸在温热的水里。周围的草木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裸露的黑色岩石，岩石表面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在雾气中泛着淡淡的银光 —— 那是长期被空间波动侵蚀的痕迹。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雾气突然变得稀薄。
杨文杰猛地停住脚步，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眼前豁然开朗。
一潭幽蓝的深水镶嵌在山谷中央，像块被岁月打磨过的巨大蓝宝石。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纹，甚至看不到蒸腾的雾气，却萦绕着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气流，那些气流在水面盘旋成龙形，每一次摆尾都引得空间微微震颤 —— 正是龙气。
卧龙潭。
杨文杰屏住呼吸，缓缓向前走了三步。
脚下的岩石异常冰冷，带着一种不属于凡尘的寒意。他突然意识到，这里安静得可怕 ——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甚至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消失了，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这潭深水吞噬了。
他试着释放神识，想探查潭水的深度。可神识刚触及水面，就像泥牛入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反馈都没有。潭水深处仿佛存在着某种强大的吸力，不仅能吞噬光线，连神识都能轻易绞碎。
“太干净了。” 杨文杰喃喃自语，指尖划过随身携带的匕首。匕首是用魔域玄铁打造的，能斩断金丹期修士的灵力，此刻却在潭边的岩石上划不出丝毫痕迹。
地面上没有任何脚印，周围的岩石连青苔都长得整整齐齐，显然从未有人踏足过。这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比死亡更令人心悸 —— 仿佛这里从开天辟地时就存在，默默注视着沧海桑田，却从未被尘世的喧嚣打扰。
他蹲下身，伸手触碰潭水。
指尖刚一接触水面，就传来刺骨的寒意，比天魔山最凛冽的罡风还要冷。更奇异的是，潭水的质感并非液体，反而像粘稠的凝胶，指尖划过的地方，竟泛起了细碎的空间涟漪，那些涟漪扩散到岸边，让空气都扭曲了一瞬。
“这不是死水。” 杨文杰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底部一定连接着别的地方，很可能是空间节点的枢纽！”
就像河流会汇入大海，这片看似孤立的水潭，或许正是无数空间裂缝的交汇点。那些龙气并非自然形成，而是空间力量长期冲刷产生的能量结晶，难怪小鸢会检测到异常波动 —— 这里根本不是空间薄弱，而是空间本身的枢纽所在！
他想起古籍里的另一句话：“水无常形，空间无界，其性相通。”
原来如此。
空间的力量看不见摸不着，却能通过水的形态显现。卧龙潭的幽深，正是空间维度的具象化，那些无法探查的深度，或许就是通往其他空间的通道。
“文杰！小心！” 小鸢的警报声突然炸响，青铜罗盘上的蓝光瞬间变成刺眼的红色，“检测到高强度能量反应！就在你身后 ——”
杨文杰几乎是本能地侧身，噬天刀嗡鸣着挡在身前。
可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潭面上响起，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脑海中震荡，带着古老而威严的韵律，仿佛从亘古洪荒传来：
“人类。”
声音顿了顿，潭水突然泛起细密的波纹，那些龙气凝聚的金色气流缓缓升空，在半空组成一张模糊的巨脸。巨脸没有五官，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注视，那目光穿透血肉，直抵灵魂深处。
“你并不属于此方天地。”
杨文杰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句话像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差点凝固。他握紧噬天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 对方不仅能看穿他的来历，还能轻易探知他的灵魂，这种实力，恐怕已经超越了渡劫境，达到了传说中的大乘期！
潭水的波动越来越剧烈，金色气流组成的巨脸渐渐清晰，隐约能看到盘旋的龙角轮廓。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树木的影子在地面上拉长、重叠，仿佛进入了某种奇异的幻境。
杨文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能感觉到对方没有立刻动手的意思，那道声音里虽有审视，却没有明显的敌意。
“前辈是？” 他缓缓放下噬天刀，保持着足够的警惕，“在下杨文杰，误入此地，并无冒犯之意。”
巨脸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 “注视” 着他。潭水深处传来隐约的龙吟，不是凶戾的咆哮，而是带着某种疑问的悠长低鸣。
杨文杰的心跳越来越快。
对方显然知道他来自异世界，这在修行界是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秘密。
周围的空间扭曲得越来越厉害，他的衣袍开始不受控制地飘动，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在拉扯。潭水表面的涟漪已经变成了旋转的漩涡，那些金色龙气被漩涡卷入，发出细碎的爆鸣声。
巨脸的轮廓在漩涡上方忽明忽暗，那道古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既非此方生灵，为何要窥探空间枢纽？”
杨文杰的后背渗出冷汗。
对方显然知道他的目的。他该如实相告，还是编造谎言？在这种级别的存在面前，任何谎言恐怕都无所遁形。
无论对方是敌是友，他都必须保持镇定 —— 越是危急关头，越不能自乱阵脚。
潭水的漩涡旋转得越来越快，周围的空气开始稀薄，杨文杰甚至能听到空间壁垒摩擦的滋滋声。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很可能决定着生死，甚至可能影响到两个世界的连接。
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直视着那道由龙气组成的巨脸，一字一句地开口：
“我在找回家的路。”
话音刚落，潭水的漩涡突然停住了。
金色的龙气在空中凝滞，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那道古老的声音没有立刻回应，潭边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杨文杰急促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他不知道这句话会引来怎样的后果，只能握紧噬天刀，警惕地注视着潭水中央的漩涡。那里的空间波动已经达到了顶峰，隐约能看到漩涡深处闪过的彩色光斑，像是破碎的琉璃，又像是通往未知世界的窗口。
卧龙潭的秘密，空间枢纽的真相，还有他的来历，似乎都将在这一刻揭晓。
（第一百三十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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