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降落在回声星的沙地上时，林夏的靴子踩碎了块红色岩石。碎裂的瞬间，周围突然响起海浪声，明明这里是沙漠，却像站在旧地球的海边，连空气里都飘着咸腥味。
“是‘声纹石’，”姜少捡起岩石碎片，对着阳光看，石面上布满针尖大的小孔，“能吸收声音，遇到震动就会重播，这颗星球的岩层里全是这东西。”
远处的沙丘在风中移动，每粒沙子落地，都传出不同的声响：有的像星舰引擎的轰鸣，有的像孩童的笑声，还有块巨大的声纹石，被风吹出的纹路里，竟藏着段模糊的呼救信号。
林夏把声波记录仪贴在巨石上，信号突然清晰起来：“……冰层破裂……氧气仅剩15%……坐标E73……”是男人的声音，带着喘息，背景里能听到金属摩擦的刺耳声。
“是五年前失踪的‘破冰者号’科考船，”姜少调出档案，“他们在回声星的极地冰层进行钻探，最后一次通讯就是这段呼救，救援队找了半年，只找到片散落的声纹石。”
他们驾驶沙地车向E73坐标驶去，沿途的声纹石不断“说话”：有破冰者号船员讨论钻探方案的声音，有设备运行的嗡鸣，还有段争吵声，提到了“地下空腔”和“未知信号源”。
“他们可能在冰层下发现了什么，”林夏盯着记录仪，信号突然中断，被阵巨大的爆裂声取代，“是冰层坍塌的声音，他们的营地应该就在这附近。”
极地冰层出现在视野里，像块巨大的蓝宝石。靠近冰层时，沙地车的引擎声触发了周围的声纹石，无数呼救信号同时响起，像无数张嘴在喊救命，听得人头皮发麻。
冰层表面有个不规则的裂口，边缘的冰碴里嵌着块声纹石，石面上的声波轨迹和破冰者号的应急信号完全吻合。林夏用激光切开冰面，下面露出个漆黑的洞穴，深不见底。
放下绳索进入洞穴，岩壁上的声纹石开始发光，照亮了条通道。通道两侧的石头记录着更完整的声音：破冰者号的钻探机穿透冰层后，洞穴里传出段非自然的低频声波，像某种生物的心跳。
“看这个。”姜少指着块心形的声纹石，石面上的声波轨迹呈现周期性波动，和记录仪里的未知信号源频率一致，“不是生物，是机械振动，这里可能有个人造装置。”
通道尽头是个巨大的空腔，中央悬浮着颗篮球大的金属球，表面覆盖着声纹石形成的“外壳”，正发出规律的嗡鸣。金属球周围散落着破冰者号的设备残骸，其中个录音笔还在工作，不断重复着队长的声音：
“它在吸收声音……声纹石是它的能量源……如果它停止嗡鸣，空腔会塌……”
林夏靠近金属球，外壳上的声纹石突然脱落，露出里面的线路板，上面的标志和三十年前“声盗”使用的爆炸装置一模一样。“是声盗的遗留设备，”她倒吸口冷气，“他们想利用回声星的声纹石，制造能吸收所有声波的‘静音炸弹’。”
金属球的嗡鸣突然变调，周围的声纹石开始剧烈震动，空腔顶部的冰层落下碎块。姜少的通讯器里传来刺耳的杂音，是金属球发出的干扰波，正在破坏设备的声波接收器。
“它把破冰者号的声音当成了启动信号，”林夏盯着金属球，外壳的声纹石正在重组，“一旦吸收足够的声音，就会爆炸，产生的静音波能让整个星球变成‘无声区’。”
他们试图用激光破坏金属球，光束却被声纹石外壳吸收，变成段高频声波反弹回来，震得岩壁簌簌掉渣。林夏想起声纹石遇震动会重播声音，突然有了主意：“用破冰者号的求救信号反击，让它吸收自己的启动指令！”
姜少调出完整的求救信号，通过声波发射器放大，定向射向金属球。外壳的声纹石果然开始紊乱，不断重播呼救声，金属球的嗡鸣变得断断续续，像台卡壳的收音机。
可空腔深处突然传来更强烈的低频声波，金属球的嗡鸣立刻恢复稳定，外壳上甚至长出新的声纹石，比之前更厚。林夏看向黑暗深处，那里的声纹石正在形成个巨大的“喇叭”，显然有东西在给金属球提供能量。
“是‘声核’，”她指着空腔底部的阴影，“声盗在安装金属球时，还埋下了个能量核心，用它来控制声纹石的振动频率。”
破冰者号的录音笔突然弹出段新内容，是队员们发现声核后的对话：“声核的能量来自地核的声波……要关掉它，得用反相声波抵消……”
林夏立刻调整发射器，将求救信号的频率反转，射向阴影处。声核发出声痛苦的尖啸，周围的声纹石纷纷碎裂，金属球的外壳失去能量支撑，开始剥落。
金属球的线路板暴露在外，林夏认出上面有个紧急制动装置，需要特定的声波频率才能触发——是破冰者号的船笛声。姜少吹了声口哨，模仿船笛的音调，制动装置果然弹出，金属球的嗡鸣戛然而止。
空腔没有坍塌，反而传来阵舒缓的风声，是声纹石在释放储存的声音。岩壁上的石头开始播放破冰者号船员的日常：有人在唱旧地球的民谣，有人在给家人报平安，还有人在记录发现声核时的兴奋，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场迟来的聚会。
金属球彻底失去能量，裂开的外壳里掉出个数据盘。插入电脑后，屏幕上显示出声盗的计划：他们想在回声星制造静音炸弹，摧毁联盟的声波通讯系统，垄断星际航道。破冰者号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才被声核发出的声波困住。
“他们不是失踪，是被困在了空腔里，”林夏看着数据盘里的最后条记录，“声核的低频声波让他们失去了行动能力，最后和设备一起，被声纹石‘吸收’了。”
岩壁上的块声纹石突然亮起，映出个模糊的人影，是破冰者号的队长，他对着镜头敬了个礼，身影渐渐淡去，化作道声波，融入周围的风声里。
离开回声星前，林夏把数据盘交给联盟，同时留下了台声波记录仪，持续收集声纹石里的声音。科考队会在这里建立“声音博物馆”，让那些被石头记住的故事，永远有处可寻。
飞船升空时，极地冰层反射着阳光，像面巨大的镜子。林夏回头望，空腔上方的冰层正在重新冻结，声纹石在里面形成了新的图案，像张巨大的声波图，记录着冰层下的秘密。
“你听。”姜少突然指着舷窗。
风声穿过飞船的外壳，竟传来段熟悉的旋律——是破冰者号船员唱的旧地球民谣，林夏的奶奶也教过她。原来声波会顺着星风传播，那些被声纹石记住的声音，早已飞出了回声星，在宇宙中流浪。
下一站，星图上的“镜像星系”在闪烁，那里的行星能复制光线，据说能看到不存在的颜色。林夏调整航线，姜少在旁边调试新的声波接收器，准备记录更多宇宙的声音。
她知道，宇宙从不沉默，那些消失的声音，总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像回声星的声纹石，把故事刻进石头，等风来，再讲给世界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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