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工和赵博士几乎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领着林星晚走向那间代表着研发中心最高洁净等级和装备精良程度的核心主实验室。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走向刑场。赵博士忍不住，还是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够让旁边的林星晚听清，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质疑和一丝怨气：
“夫人，不是我们不相信您……只是这材料科学，讲究的是严谨的数据和可重复的实验，不是……不是靠想象就能变出来的。二十天……唉，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研发中心怕是要成为整个行业的笑柄了。”
林星晚仿佛没听见他的抱怨，脸上没有任何不悦。
她在更衣室利落地换上合身的白色防静电实验服，戴上手套和护目镜，海藻般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眸。
她推开沉重的气密门，步入温度、湿度都被严格控制的主实验室，动作自然得如同回到了她中世纪的魔法工坊。
实验室里各种昂贵的分析仪器静静地矗立着，闪烁着待机的微光。她没有先去摆弄任何设备，而是转向王工和赵博士，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直接洞穿了他们心底最深的忧虑：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她的声音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担心我是外行瞎指挥，担心二十天的承诺是儿戏，担心整个项目和你们团队的名誉会毁于一旦。”
王工和赵博士被她如此直白地戳破心思，脸上都有些挂不住，眼神闪烁。
“所以，”
林星晚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在开始解决研发进度问题之前，我们先解决最根本的材料问题。给我一份你们之前使用的、最核心的，也是目前被‘顶峰矿业’卡住脖子的那两种稀有金属样品。”
赵博士愣了一下，虽然满心疑惑和不情愿，但还是示意旁边的助手去最高级别的材料保险柜里，取来了两个小巧的、密封在惰性气体环境中的样品盒。打开后，露出了两块闪烁着特殊金属光泽的、不大的金属锭。
“这是‘铼’和‘钪’，夫人，”
赵博士指着样品，语气依旧带着身为专家的固有认知，
“它们的电子层结构特殊，物理化学性质极其稳定且独特，是‘曙光’项目能量转换效率和结构稳定性的基石。目前，全球范围内都找不到完美的天然替代品，人工合成更是……”他摇了摇头，未尽之语显而易见——不可能。
林星晚没有理会他的“科普”，她的目光落在那些金属上，眼神变得专注而深邃。她伸出手，示意两人稍微退后。
“王工，赵博士，”
她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威严，
“接下来你们将看到的，我希望在走出这间实验室后，就能选择性遗忘。我不希望，也不需要向外界解释太多超出常人理解范围的东西。明白吗？”
两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弄得心头一紧，一种莫名的、混合着荒谬和一丝恐惧的预感涌上心头。他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然后，林星晚缓缓伸出手，没有戴手套的那只右手，轻轻地悬浮在其中一块“铼”金属样品的上方。
在两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她的掌心下方，竟然开始凝聚起肉眼可见的、柔和而纯净的乳白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力和浩瀚感，仿佛蕴含着宇宙初开的奥秘。
“这……这是？！”王工猛地扶住了旁边的实验台，才没让自己腿软坐下去。赵博士更是倒吸一口凉气，眼镜后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拳头。
“夫人！您……您这是……什么新型的……激光投影？还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先进检测技术？！”赵博士声音颤抖着问，试图用自己所能理解的科学范畴来解释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林星晚没有回答。她闭上双眼，掌心那柔和的光芒如同活物般，丝丝缕缕地渗透进下方的铼金属中。
她的眉头微蹙，似乎在极其专注地感知着什么。整个实验室里落针可闻，只有仪器低沉的运行声和王工、赵博士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是特效吗？障眼法？”王工喃喃自语，使劲揉了揉眼睛。
赵博士更是失态地拉了拉王工的袖子，声音发颤：“老……老王，你……你给我一巴掌！我怀疑我是不是连续加班太久，出现严重的幻觉了！”
王工也恍惚地回道：“老赵，你……你掐我一下！我是不是眼睛老花得厉害，都开始出现重影和光晕了？！”
就在这两位顶尖科学家还在互相怀疑人生、试图用物理方式验证自己是否清醒的时候，林星晚闭着眼睛，却用一种清晰、平稳、如同诵读数据报告般的语调，开口了：
“样品A，主要元素 Re，含量 99.9927%，伴生微量元素 os， 0.0031%， Ir， 0.0019%， pt， 0.0012%……晶格结构存在 0.0004% 的位错密度，主要分布于 γ 相晶界处……”
她语速不快，但报出的每一个数据，都精准得令人发指！不仅仅是主元素含量，连那些极其微量的、通常需要极高精度仪器，反复测量才能确定的伴生元素种类和含量，以及金属内部的微观晶体缺陷，她都如同亲眼所见般，一字不差地报了出来！
王工和赵博士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彻底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震惊、怀疑，迅速转变为极致的骇然和不可思议！
“不……不可能！”
王工猛地回过神，像是想起了什么，几乎是扑到旁边的电脑前，双手颤抖着，飞快地调出了之前他们对这批铼金属原材料所做的、最详尽、保密级别最高的全元素分析和结构表征报告。
他的目光在屏幕上的数据和耳边依旧回响着的、林星晚那平静的报数声之间飞速切换。
一秒，两秒……
“哐当！”
王工手里握着的无线鼠标掉在了地上，他却浑然不觉。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看向赵博士，眼神里充满了世界观被彻底颠覆的茫然与惊骇。
“老赵……她……她说得……全对！”
王工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丝毫不差！连……连那0.0004%的位错密度和分布……都和我们用高分辨率透射电镜观测到的结果……一模一样！”
赵博士踉跄着凑到电脑屏幕前，看着那份他们耗费了数周时间、动用最顶尖设备才得出的权威报告，再扭头看看那个依旧闭着双眼、掌心泛着神秘白光、仿佛只是在感受微风般的年轻女子……
“这……这……”
赵博士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所有的科学认知、所有的经验主义、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被一种超越理解的力量，彻底击得粉碎。
林星晚缓缓睁开眼睛，掌心那柔和的白光悄然隐去。她看着两位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眼神空洞又充满狂热的科学家，平静地问道：
“现在，你们还觉得，二十天，是天方夜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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