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岸，江南叛军大营。
中军大帐内，死寂得如同坟场。
浓重的血腥味和伤兵的呻吟声从帐外不断传来，却压不住帐内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王崇山如同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疯兽，在铺着虎皮的主位前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地面咚咚作响。
他华丽的锦袍上沾满了泥点和烟灰，发髻散乱，额角那道被木屑划破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更添几分狰狞。
“废物，一群废物。”王崇山猛地停下脚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紫檀木案几。
案几上的茶具、令旗、文书哗啦啦散落一地，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
王崇山却浑然不觉，只是双目赤红地咆哮着，“一万精锐，整整一万精锐啊。连岸都没摸到，就折了三千多人？你们是猪吗？不！猪都比你们强，猪至少知道躲刀。”
帐下，十几名将领噤若寒蝉，个个面如土色，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胸口。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有的盔甲破损，有的脸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白灰。
更有人衣袍上还挂着不知是谁的碎肉和血迹，狼狈不堪。
“说话啊。都哑巴了？”王崇山冲到一名偏将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口，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对方脸上，“说，到底怎么回事？那会炸的箭，那烧死人的火油。老子认了，那……那抛过来的……是什么？是什么？”
王崇山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尖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恶心。
“是……是尸体......”被揪住的偏将声音发颤，带着哭腔，“是……是我们昨天……昨天阵亡兄弟的……尸体……”
“轰！”
这句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帐内每一个人的心上。
所有将领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一种被彻底亵渎的愤怒。
“尸体？”王崇山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肌肉剧烈抽搐，“他们……他们把尸体……用投石车……抛过来了？”
“是……是的……”另一名将领声音干涩，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砸在船上……砸在人堆里……骨肉……骨肉都碎了……还有……还有石灰粉……白茫茫一片……沾到眼睛……就……就瞎了……沾到伤口就……就烂了……”
他话未说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弯腰干呕起来。
帐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呕吐声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那些惨烈的画面，那弥漫的尸臭混合着石灰粉的刺鼻气味，那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同伴残骸……
如同最恐怖的梦魇，死死缠绕着每一个人。
“魔鬼，他们是魔鬼。”一名年轻将领再也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眼中充满了崩溃的恐惧，“那不是人，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闭嘴。”王崇山厉声喝止，但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强压下心头的翻腾和那股直冲喉咙的恶心感，脸上肌肉扭曲，眼中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苏晨，苏晨！”王崇山咬牙切齿，如同咀嚼着仇人的血肉，“你这个天杀的疯子，畜生，毫无人性的禽兽，抛尸。你他娘的连死人都不放过？你还有没有半点道德底线？还有没有一丝人性？”
王崇山转身，指着江北的方向，手指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打仗，是刀对刀、枪对枪。是堂堂正正的对决，你他娘的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抛尸？撒石灰？你……你简直比突厥蛮子还要卑劣、还要无耻、还要……恶心。”
帐内一片死寂，只有王崇山粗重的喘息声和将领们压抑的呕吐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尸臭、石灰粉和恐惧的气息。
“家……家主……”一名老将强忍着不适，上前一步，声音嘶哑，“那……那苏晨……行事……太过……太过酷烈……毫无……毫无……”
“毫无廉耻，毫无底线。”王崇山替他说完，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以为这样就能吓住老子？他以为这样就能让老子退兵？做梦。”
王崇山猛地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瓷片，厉声咆哮：“传令，给老子再调三万大军。不，五万。把所有战船都调过来，老子就不信。用人命堆，也要堆出一条血路。”
“踏平汉阳门，活捉苏晨。老子要把他千刀万剐，把他的心肝挖出来下酒，把他的骨头磨成粉喂狗。”
“还有那女帝，”王崇山眼中闪烁着贪婪和疯狂的光芒，“活捉她，老子要让她亲眼看着，她倚重的这条疯狗，是怎么被老子一寸寸剁碎的。”
“可是家主……”一名将领面露难色，“将士们……士气……士气低落……那抛尸……石灰……太……太……”
“士气？”王崇山狞笑一声，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寒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传令下去，第一个登上汉阳门渡口防线者，赏银十万两，封万户侯。活捉女帝者，赏银百万，封国公，世袭罔替。”
王崇山环视帐内众将，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告诉儿郎们，苏晨那疯子，已经毫无人性。落到他手里，比死还惨。”
“想要活命，想要富贵。就给老子拼死向前，踏平汉阳门渡口。杀光那些北蛮子，用他们的血，洗刷今日的耻辱。”
“是。”众将领齐声应诺，眼中也燃起了疯狂和贪婪的火焰。
恐惧被重赏和更深的恐惧所取代，扭曲成一种歇斯底里的战意。
“另外传令给柳兄几人，让他们的援兵快点来，我要一次性砸碎苏晨”
传令兵接到王崇山的命令，直接跑出帐外。
王崇山走到帐门前，掀开帘子。中午的太阳染红了江面，也染红了江北那座如同巨兽般盘踞的汉阳门渡口。
江面上漂浮的残骸和尸体，在血色余晖中，显得格外刺目和狰狞。
“苏晨......”王崇山望着对岸，脸上肌肉扭曲，声音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你以为你赢了？不，这仅仅是开始。明日......老子要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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