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棂。林美还在为社团联会议的事情跟我置气,几乎不拿正眼瞧我。我摸不清她这股怨气究竟是因为我的疏忽,还是因为宁理轻而易举地平息了风波,显得她之前的焦急和挨骂有些徒劳。
我索性窝在自己的书桌前,翻开那本彼时还叫着“安妮宝贝”的庆山写的《彼岸花》。
“这本好看吗?”薇薇取下随身听的耳机,问我。
我的目光没离开书页,喃喃道:“全是都市边缘腐朽颓靡的气息,那种让人心尖发颤的决绝,还有男女之间那种不可言喻的相互依赖与彼此折磨的痛苦……”
薇薇被我这番描述弄得云里雾里,继续追问:“所以到底好不好看嘛?”
我正要总结一下:“我觉得……”手机响了。夏天因为八卦而亢奋的声音穿透了雨声:“小鸟!你们学校帅哥资源怎么这么丰富啊!又有人被我们协会的小姑娘给惦记上了!”
“这次是谁啊?”
“叫什么……宁理?对,是这个名字!”
“宁理?”我差点被口水呛到,“你们这小姑娘可真会挑……他是我们社团联合会的会长。”
“哟嚯,”夏天在那边吹了声口哨,“厉害了!”
“谁看上他了?”我实在好奇。
“我们社一个大一的小学妹,上次跟着我们社长去你们学校参加交流活动,远远看了一眼,就念念不忘了。你跟这个宁理熟吗?能搭上话不?”
“熟……也不熟……”这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夏天笑骂,“还敢跟我打太极了!”
“我说的是真的!宁理这个人吧,心思看上去像一片清澈见底的小池塘,实际上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根本摸不透。而且他都大四了,在学校里一直没交女朋友,应该不太会交了。”
“那你们学校总有人跟他熟吧?可以帮忙委婉问问不?”夏天还不死心,“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啊,姐妹!万一成了呢?”
“以我对宁理那点浅薄的了解,他99.99%不会在大学最后这段时间谈恋爱了。如果你们那小学妹实在想试试,下次你们过来搞活动,我约宁理出来。”
“唉,看来也没别的办法了,只有先这样了。”夏天不满意的挂了电话。
起初,我还为自己私自替宁理拒了一门“姻缘”而忐忑,万一宁理突然转性了,就想趁着大四尾巴浪漫一把呢?但在接下来的社团联会议上,我的这点忐忑很快平息了。这次我和林美为了显示对社团联的重视,一同提前到场。会议开始前,林美就施展起她长袖善舞的本事,走到正在看会议资料的宁理面前搭讪,不多时,就聊到了她的舒适区:“听说你大学都没交女朋友,我们学校这么多女生,你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的么?”
宁理头也没抬,答得云淡风轻:“没有啊,是我不想谈而已。”
林美掩嘴轻笑,“你不谈恋爱,得让多少女生伤心失望哦~”
宁理这才抬眼瞥了她一下,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你不伤心就行呗。”
林美愣住,勉强维持着笑容:“啊……我嘛……也会有点失望的啦。”
我的天哪,这对话可太油腻了。我忍得肠子都快打结了,只能疯狂翻白眼。“是不是啊?”林美忽然提高了音量。我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用力撞了一下,翻到一半的眼珠子终于艰难地归位。“什么是不是?”
林美笑得不怀好意,把问题抛了过来:“宁学长不找女朋友,你是不是也有点小小的失望呢?”
“是吗?对了,昨天我S大的同学打电话跟我说,她们社一个大一的学妹,上次来我们这参加活动看上你了,想跟你接触接触,有兴趣认识一下吗?”
宁理不假思索地回答:“没兴趣。”
“万一是个难得的人间尤物呢?”
“没兴趣。”
“得嘞,明白了。”我摊摊手,看向林美,意思很明显。
林美却不依不饶:“学长眼光不要太高哦~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啊?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嘛。”
宁理合上手里的资料,终于正眼看向我们:“没想过这个问题。”
不管林美怎么撩拨,宁理都像是个得道高僧,面对女妖精的诱惑,坐怀不乱。这幕戏逐渐无趣起来,我转身要走,却被他忽然叫住了,“你留一下,一会给你介绍社团联的下一任会长。”
宁理即将卸任,下任会长的人选一直是个谜,能先一步知道谜底,我还是万分期待的。谁曾想,所谓“介绍”,就是宁理、我,以及那位传说中的新会长,一起吃了顿号称便饭的西餐。新会长原来是以前对外合作部的部长,叫陈健。我跟他交集甚少,只隐约听说过他特别会来事儿。果然,一坐下,他就迫不及待地展示了他的这项天赋。
“学妹,你说,放眼整个h大,像我们宁老大这样——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手握‘重权’,温柔善良,还一直单身的男生,有几个?是不是绝无仅有。”
我配合地点头:“那是肯定的。”
但是,宁理聊天的兴致并不高,面对连番的糖衣炮弹和溢美之词,也只是一笑了之,更多时候,他看着窗外的雨景,神游天外。
“你怎么啦?”我忍不住小声问他。
宁理回过神,“没什么,有点累。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我和陈健之间又不算熟,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这顿饭只得匆匆散了。
本来我还想着,宁理只叫了我一个人去吃饭,回到寝室还不知道会遭到林美怎样的挤兑和盘问。可等我回到寝室时,林美的座位空空如也。直到晚上十一点多,熄灯铃都快响了,林美依旧没有回来。
“林美回家了?”我疑惑地问。
薇薇摇摇头:“没听说啊。”
诗墨不急不慢地扔出一个爆炸性新闻:“她之前不是总跟个在北京的男生煲电话粥吗?听说那个男生来星城了。”
“你怎么知道的?”秋英问。
“我下午去打饭的时候遇到她和一个男生一块,还挺亲密的。那人眼生的很,说一口京腔。”诗墨言之凿凿。
“哦……那今晚可以锁门了。”秋英边说边爬上了床。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滴水的嗒嗒声,敲打着寂静的夜。林美果然一晚上没有回来。
次日,周六,我和薇薇去舅舅家洗了个澡,出来时外面又是瓢泼雨幕。我们冒雨赶回学校,因为临舍报告厅有位知名的媒体人大驾光临。活动结束,我随着散场的人群走到门口,看见宁理靠在墙边,神情是罕见的沉寂。
“怎么了?”我走过去问,“这么忧郁的样子,可不像你。”
宁理缓缓转过头,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跳脱:“没什么。”
在周围一众人好奇的注视下,我走到宁理身侧坐下。这个活动是社团联主办的,开场时我和薇薇晚到了,是宁理特意叫住我们,给我们安排了座位。这会儿,算是投桃报李的时刻了。“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听听,看我这个狗头军师能不能帮你参谋参谋?”
宁理觑我一眼,无声地笑了:“唉,就是觉得……感情真是个麻烦事!”
我激动地弹起来:“你有情况了?”
“不是我,是肖景明……”
我心口猛地一缩,仿佛刚刚结痂的创口被人猝不及防地揭开!直到这一刻,我才清晰地意识到,那伤口根本没有愈合,它依然鲜红地存在着,甚至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些微微的溃烂。再开口时,我的声音干涩异常:“肖……肖景明怎么啦?”
宁理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异样,继续说道:“肖景明倒是没什么大事。但是我总算搞清楚,他的衣服是谁给偷走、剪坏的了。”
原来不是他的感情问题……我暗暗松了口气,又问道:“谁啊?这么缺德!”
“他们寝室的一个王八蛋,”宁理鄙夷道,“那家伙喜欢隔壁学校的姑娘,那姑娘看上肖景明了。这货因爱生恨,就开始搞这种下三滥的报复。”
“他们寝室的人我都见过啊,没觉得谁这么极端啊?”
“早就搬出去住了,好像就是那件事之后没多久。”
“这事情……性质挺恶劣的,是不是可以跟学校说一下?”
“肖景明说不想再追究了。他都说算了,就算了吧。不过那小子,我得盯住了,免得他再使坏。”
“那人叫什么?”我问。
“丁云。”
告别了宁理,我先去网吧处理几封紧急的邮件,心里却惦记着这件事。登录qq,我唯二见过的两位网友——言申和小顶,头像竟然同时亮着,形成了包夹之势。
言申:这个点跑网吧?你没点正经事做吗?
我:关你什么事!一百步笑五十步!
言申:一看就是没约会,孤家寡人。
我:又关你什么事!
言申:这样很好,我挺高兴。乖乖等我回来就行。
还没等我缓口气,小顶的消息也跳了出来:听林美说,你上次看到我光着膀子打篮球了?
我: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不止我一个,路过的大家都看到了。
小顶:我看起来胖吗?
我:还好吧……你脸帅。
小顶:你的意思就是我身材不行呗?
我:不是啊!我的意思是,大家的关注点可能都在你脸上了!
小顶:那说到底还是我身材不够好,吸引不了注意。
两个天蝎座男人加起来等于五百只聒噪的鸭子!不堪其扰的我,飞快地处理完邮件,逃出了网吧。
雨势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宁理那番关于肖景明的话,让我心里乱糟糟的。站在屋檐下,看着密集的雨线,我鬼使神差地给肖景明拨了电话。
“肖景明,你在寝室吗?下雨了……我没带伞。”我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
肖景明爽快地承诺:“你在那里稍等一下,我马上过来。”
雨势渐大,仅仅过了十分钟,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冲破雨幕,夹杂着微寒的水汽出现在我面前。肖景明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还拿着另一把伞,显然是给我准备的。他并不打算与我共用一把伞,我捕捉到了这份刻意保持的距离,不免有些沮丧。
当他将那把干燥的伞递给我时,我注意到他额前的发丝闪着莹莹的水光,肩膀也是湿的。
“你身上怎么湿了?”我忍不住问。
肖景明抬手拨弄了一下湿发,自嘲道:“我也忘带伞了,刚从自习室跑回寝室拿的伞。”
就这样,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砸开了我内心那只被理智苦苦束缚的潘多拉魔盒。我的潜意识叫嚣得更加厉害了,它们反复疯狂地嘶吼着,声音震耳欲聋——屈服吧,你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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