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家的檐下挂了串新做的风铃，是巧铜张用边角料打的。五片铜叶串在红绳上，每片叶子都刻着不同的字：“安”“宁”“吉”“祥”“和”。风一吹，铜叶相撞，发出“叮铃”的脆响，像谁在檐下数着日子。
墨渊仰头看着风铃，伸手够了够，指尖擦过最下面的“和”字，铜叶晃得更欢了。“这手艺真细，叶子薄得像纸，字却刻得笔笔清楚。”
“巧铜张说，铜叶得捶打百遍才够薄，字要反着刻在背面，敲出来才正。”凌恒站在台阶下，看着阳光透过铜叶的纹路，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你看那‘安’字，边缘还留着点锤痕，像特意记下的记号。”
张婶端着盘瓜子出来，见两人盯着风铃看，笑着说：“这串风铃是给娃挂的，巧铜张说铜能镇宅，风吹着响，还能哄娃睡觉。”她指着屋里，“刚还哭闹呢，风铃一响，立马就安静了。”
屋里果然没了动静，只有风铃的响声顺着窗缝飘出来，和婴儿的轻呼吸叠在一起。小花飘到铜叶旁，用花瓣碰了碰“吉”字，铜叶轻轻震颤，声儿更清了，像在应和。
午后起了点风，风铃响得勤了。巧铜张扛着工具路过，站在底下听了听：“还行，音没跑偏。”他摸出个小锤子，踮脚敲了敲“祥”字的边角，“这片叶稍沉了点，调一下，声儿能更亮。”
锤子轻落，铜叶发出“叮”的一声，比刚才脆了些。“铜这东西，得常敲常调，跟养娃似的，得顺着性子来。”巧铜张收起锤子，“等过阵子，再给你们那客栈也打一串，刻上‘客安’俩字。”
墨渊眼睛一亮：“真的？那可得刻大点，让老远的客人都能听见。”
“放心，错不了。”巧铜张笑了，眼角的铜屑闪了闪，“我这手艺，经得住风刮日晒。”
傍晚时，风铃的影子移到了门槛上，像串会动的字。张婶的孙子被抱出来晒太阳，小拳头攥着红绳，盯着铜叶看。风铃一晃，他就咯咯笑，手舞足蹈的，差点把串风铃的绳子拽下来。
“慢着点！”张婶赶紧扶住，“这可是巧爷爷花了三天功夫做的，一片叶就得捶半天，你爹小时候都没这待遇。”
巧铜张恰好又来送新打的长命锁，闻言摆摆手：“值当的，娃喜欢就好。”他看着风铃，忽然说，“其实每片叶上的字，都藏着句话。‘安’是盼着娃睡得稳，‘宁’是愿家里少操心，‘吉’是出门遇好事，‘祥’是岁岁平平安安，‘和’嘛……”他顿了顿，看向凑过来的街坊，“是盼着咱这镇子，一直这么热热闹闹的。”
风又起了，五片铜叶一起响，像把这些话都吹成了声儿。凌恒看着那串风铃，忽然觉得，这响不是白响的，是把日子里的盼头，都串在了一起，风一吹，就告诉每个人：平安着呢，吉祥着呢，都好好的。
天黑前，风铃的响声慢了。铜叶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字儿在光里透着暖。小花趴在“和”字上，听着最后几声轻响，像在数今天的快乐。墨渊掏出个小本子，照着铜叶上的字描：“回去我也学刻字，先从‘安’字开始。”
凌恒没说话，只是看着风铃的影子慢慢拉长，和张婶家的炊烟缠在一起。他想，这串风铃大概会在这儿挂很久，风吹日晒的，铜叶会慢慢变暗，字儿会磨得更浅，但那响声，肯定还像今天这样清，因为里面藏着的心意，经得住年月。
就像这镇子上的人，日子过得简单，却把每点盼头都刻得实实在在，风一吹，满世界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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