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里的火苗“噼啪”跳着，把客栈的屋子烘得暖融融的。窗外的雪还没化，屋檐下的冰棱挂得老长，像串透明的玉簪，可屋里的人却只觉得热，纷纷解开了棉袄的扣子。
张婶坐在炭盆边，手里纳着鞋底，麻线穿过布面，发出“嘶啦”的轻响。“这鞋底得纳三十层布，”她用顶针顶了顶针尾，针尖穿透厚厚的布，“冬天穿才暖和，走在雪地里也不冻脚。”
巧铜张捧着个粗瓷碗，喝着老板娘煮的米酒，酒液浑浊，却带着股醇厚的香。“去年打山匪时，我这胳膊被划了道口子，”他撸起袖子，露出道浅浅的疤痕，“就是用阿木爷爷的还魂草敷好的，现在天冷，倒不怎么疼了。”
阿木爷爷坐在角落里，闭着眼养神，手里的拐杖靠在腿边，杖头的铜箍被摩挲得发亮。“那草性温，”他慢悠悠地开口，“就是采的时候费劲，得在西坡的背阴处找，雪天最不好采。”
凌恒和墨渊坐在对面的长凳上，手里捧着热茶。墨渊的目光总被炭盆里的火苗吸引，看着火星偶尔溅起来，又落在灰烬里熄灭，像在看场热闹的戏。“等雪化了，咱们去后山打猎吧？”他忽然说，“李木匠说后山有野兔，冬天的肉最肥。”
“可别，”张婶抬头瞪了他一眼，“雪天山路滑，万一摔着怎么办？想吃肉，让张屠户杀只猪，咱们凑钱买，比打猎稳妥。”
老板娘端着盘烤栗子进来，栗子壳裂开小口，露出金黄的果肉，香气瞬间漫了满室。“刚从炭盆里扒出来的，”她把盘子往中间推了推，“烫手，慢点吃。”
墨渊伸手抓了一个，烫得直搓手，却舍不得放下，剥开壳咬了一口，甜得眯起眼：“比城里糖炒栗子还香！”
小花飘在炭盆上方，被热气熏得花瓣发颤，却不肯离开，大概是觉得暖和。它用花瓣碰了碰凌恒的茶杯，杯壁上的水珠沾在花瓣上，很快被热气蒸干，引得巧铜张直笑：“这小灵物也怕冷？”
闲话渐渐聊到了来年的打算。李木匠想在开春后再修座水车，把后山的泉水引到菜地里；巧铜张计划打一批新的农具，卖给邻村的农户；张婶则惦记着把菜地里的土翻一遍，好种春麦。
“我想把客栈的窗户修修，”老板娘叹了口气，“冬天漏风，总觉得不暖和。等天暖了，请李木匠来看看，换成厚点的木板。”
“我帮你修，”凌恒接话，“不用请李木匠，我学过点木工活，应该能行。”
“那敢情好，”老板娘笑着说，“省得我跑一趟了。”
阿木爷爷睁开眼，看着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眼里带着笑意：“日子就是这样，有盼头才过得有劲儿。咱们青石镇，只要人在，啥都能慢慢弄好。”
炭盆里的炭渐渐烧成了红烬，巧铜张添了几块新炭，火苗又“呼”地窜起来，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墨渊把栗子壳扔进炭盆，“滋”的一声，冒出点青烟，很快被风吹散。
“说起来，”张婶忽然想起什么，“官差前几天派人来说，独眼龙判了十年大牢，其他山匪也各有处置，以后不用担心他们再来了。”
“那可太好了，”墨渊拍了下手，“以后夜里不用巡镇了，能睡安稳觉了。”
“也不能大意，”凌恒说，“安稳日子是自己守出来的，不是等来的。”
众人纷纷点头，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炭盆的火苗声和窗外偶尔落下的雪块声。这种安静不尴尬，反而透着股踏实，像被炭火烘暖的棉被，裹得人心里软软的。
小花打了个哈欠，花瓣耷拉下来，像是困了。它往凌恒手边靠了靠，找了个暖和的地方趴着，铜铃铛偶尔响一声，又安静了。
夜色渐深，雪又开始下了，淅淅沥沥的，像在给这炉火边的闲话伴奏。人们陆续起身告辞，踩着雪往家走，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却留下了一路的暖意。
凌恒帮着老板娘收拾屋子，把炭盆盖好，防止夜里炭火太旺。墨渊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栗子的甜香。“这孩子，”老板娘笑着摇了摇头，“白天玩疯了，晚上倒睡得沉。”
凌恒看着窗外的雪，雪花在灯光下飞舞，像群白色的蝴蝶。他忽然觉得，这炉火边的闲话，比任何豪言壮语都让人安心。没有惊心动魄的打斗，没有紧张的防备，只有家长里短的琐碎，却藏着青石镇最坚韧的生命力——对日子的盼头，对彼此的信任，还有那份“慢慢来，总会好的”的从容。
炭盆里的余烬还在发着微光，映得屋里暖融融的。凌恒吹灭油灯，扶着墨渊往床上去，心里清楚，明天醒来，雪或许还在下，但炉火会重新燃起，闲话会继续，青石镇的日子，就像这炭盆里的火，看似不烈，却能暖透整个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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