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斜斜地透过酒馆的窗户，在木地板上投下一片斑驳的光影。罗恩爷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对瘫在角落长椅上的两人挥了挥手：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去休息。
林端起木杯喝了一大口——杯子里装的是牛奶，他原本想尝尝麦酒，却被罗恩爷爷用扫帚柄敲了手背。小鬼喝什么酒！老人这样呵斥道，顺手给他换了杯热牛奶。
奥瑟啊...林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抱怨，在这儿干杂活比卖艺累多了。一个星期才三个铜板，等攒够去圣罗德尔的马车钱，怕是明年都走不了。
奥瑟趴在桌上，金色的头发沾满了灰尘和油渍。他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只是轻轻了一声作为回应。
林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一想到要在这个破酒馆里耗上几个月，他就觉得胸口闷得慌。不行，他突然坐直身子，我们得想办法快点挣钱——越快越好。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我不介意犯罪！但他又压低声音补充，当然，薇琳那个鬼提案除外。那丫头连罗恩爷爷都瞒着，肯定有问题。
奥瑟猛地抬起头，蓝眼睛里满是震惊：抢、抢钱吗？
抢钱太低级了。林撇撇嘴，正想继续说下去，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环顾四周，等等，那个紫毛丫头呢？从刚才起就没看见她了。
奥瑟也跟着四下张望，摇了摇头。询问罗恩爷爷后，老人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丫头每天都要消失几个时辰，谁知道又去哪儿野了。
林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面包屑：走，我们去找找她。
找薇琳？奥瑟困惑地眨眨眼。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林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去看看那小鬼又在哪儿偷东西。
踏出酒馆的瞬间，贫民窟的臭味就扑面而来。林下意识捂住鼻子，奥瑟则被呛得咳嗽起来。直到此刻，两人才真正看清这片区域的样貌——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破败十倍。
狭窄的巷道里堆满腐烂的菜叶和排泄物，苍蝇嗡嗡地绕着打转。几个骨瘦如柴的孩子蜷缩在墙角，空洞的眼睛追随着路过的行人。更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的奴隶被铁链拴在一起，像牲畜一样被驱赶着前进。奥瑟不自觉地靠近林，手指悄悄攥住了他的衣角。
该死！林咬牙切齿，这地方比奴隶贩子的地牢还臭。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巷子里窜出来，拦在他们面前。那是个看上去不到八岁的男孩，肋骨在单薄的衣衫下清晰可见。他手里还牵着一个更小的女孩，女孩的膝盖上结着厚厚的血痂。
哥哥...男孩的声音细如蚊呐，脏兮兮的手拽住了林的衣角，能给点钱吗？
奥瑟的眼中立刻浮现出怜悯。林注意到他的表情，叹了口气，伸手去摸钱袋——就在这一瞬间，男孩的眼睛突然亮起凶光，瘦小的手像鹰爪般朝钱袋抓去！
林早有防备闪电般扣住男孩的手腕，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钱袋在千钧一发之际保住了，但奥瑟还是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混蛋 ！怎么全是小偷 ！我看起来很有钱吗 ！）
更令人意外的是，那个小女孩突然扑上来，用瘦弱的身体护住哥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求求你们...不要打哥哥...她抽泣着，脏兮兮的小脸满是泪痕，我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小混蛋 ！林怒不可遏地揪住男孩的衣领，连乞讨带偷？
小女孩尖叫着继续护在男孩身上，用自己瘦小的身体护住他。她抬头看向林，泪水在脏脸上冲出两道白痕，别打我哥哥！我们太饿了...真的太饿了...
奥瑟站在原地，拳头攥得发白。他既愤怒于差点又失去钱财，又被眼前的情景刺痛——那个死死护住哥哥的小女孩，多像曾经在宫廷角落里颤抖的自己 ...
奥瑟的表情动摇了。林却冷着脸，揪着男孩的衣领：小鬼，偷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故意压低声音，让自己听起来像个凶神恶煞的恶棍，告诉我薇琳去哪儿了，我就放过你。
男孩的瞳孔猛地收缩。出乎林的意料，这个刚才还瑟瑟发抖的孩子，此刻眼中竟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坚定。我...我不知道...他咬着嘴唇，声音颤抖却异常清晰。
林眯起眼睛——这孩子在说谎。更奇怪的是，他似乎在保护薇琳。为什么一个贫民窟的孩子会如此维护那个紫毛丫头？
我再问一遍，林加重了语气，薇琳在哪儿？
男孩倔强地闭紧嘴巴，甚至主动把妹妹往身后推了推。这个动作让林心头一震——他见过类似的神情，在精灵部落，当米拉为了保护妹妹而挡在他面前时，也是这样的眼神。
奥瑟拉着他的袖子，蓝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但没有说话 ，依旧在等待林的下一步指示 。
林沉默了片刻，突然松开手。男孩踉跄着后退几步，却仍然护在妹妹身前，像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小兽。
滚吧。林摆摆手，转身就走。奥瑟急忙跟上，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那对兄妹——男孩正手忙脚乱地给妹妹擦眼泪，自己却也在无声地抽泣。
走出几步后，林突然狠狠踹了一脚路边的空木桶。该死的小鬼！他骂道，却不知道是在骂那个偷钱的男孩，还是在骂无可奈何的自己。
奥瑟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那个孩子...好像很在乎薇琳？
关我屁事。林头也不回地说，但脚步却不自觉地放慢了。贫民窟的巷道像迷宫一样交错纵横，每走几步就会遇到新的乞儿或醉汉。有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混混朝他们吹口哨，但在看到林指尖冒出的火星后，又识相地缩回了阴影里。
转过一个拐角时，奥瑟突然拉住林：你看那边。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林看见几个孩子围坐在一处稍微干净的台阶上。他们中间摆着半个发霉的面包，正小心翼翼地分成更小的碎块。最年长的女孩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其中一个孩子的脸——那动作莫名让林想起米娅。
薇琳经常给他们带吃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猛地回头，发现是个缺了门牙的老妇人，正坐在自家门槛上剥豆子。
那紫头发的小疯子，老妇人咧嘴笑了笑，每次偷到好东西，自己留一半，剩下的全分给这些小崽子。她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林和奥瑟，你们找她干嘛？
林没有回答，只是皱眉看向那群孩子。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个男孩宁愿挨打也不肯透露薇琳的行踪——在这片连狗都活不下去的贫民窟里，那个满嘴谎话的小偷，竟然是这些孩子眼中的英雄。
走吧，去其他地方看看 。林突然没了追查的兴致，转身朝酒馆方向走去。奥瑟快步跟上，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的侧脸。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足以覆盖那些蜷缩在墙角的瘦小身影。林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钱袋，里面所剩无几的铜币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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