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甲动河山，血火曾烧旧关栏。
莫道征途千万里，一枪直指向长安。
磐石城的晨雾尚未散尽，校场上已响起惊雷般的呐喊。八千护民军列成方阵，玄铁矛如林，旌旗蔽日，最前列的流民壮丁虽甲胄简陋，眼神却比城头的寒铁更烈——他们的妻儿就站在城楼上，手里捧着新蒸的麦饼，饼上插着染血的布条，那是用女帝军的战旗改的。
虾仁立马阵前，玄铁矛斜指长空，矛尖的寒光刺破晨雾。他身后，王世安按剑而立，赵奎横握长槊，三位主将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如同一座无形的山，压得空气都在震颤。
“弟兄们！”虾仁的声音透过扩音铜器传出，滚过校场，撞在城墙上又弹回来，带着金石之音，“三年前，潼阳关下，我们只能用断矛拼杀，为的是活下去；今日，磐石城外，我们甲胄在身，旌旗在肩，为的是——回家！”
方阵里爆发出海啸般的回应，“回家”二字被反复嘶吼，震得战马不安地刨蹄，城楼上的妇孺们捂着嘴落泪，泪水里却闪着光。
“女帝窃居长安，视百姓为草芥，视忠良为寇仇！”虾仁猛地将玄铁矛顿在地上，矛杆入土三寸，“她以为铁蹄能踏碎山河，酷刑能磨灭人心？错！你们看——”他指向东方，那里的地平线上，新的流民队伍正蜿蜒而来，“人心如潮，挡不住！江河向东，逆不了！”
“杀！杀！杀！”
呐喊声浪几乎要掀翻云层，赵奎猛地举起长槊：“骑兵营！随我先行！扫清前路障碍，让步兵弟兄们，踏踏实实地走！”
“得令！”五百骑兵齐声应和，马蹄声瞬间汇成洪流，卷起漫天烟尘，朝着黑风口的方向疾驰而去。他们的甲胄上，都系着家人给的信物——有的是块旧玉佩，有的是根红布条，还有的，是半片麦饼，被油纸小心翼翼地包着。
黑风口的关隘如同一头狰狞的兽，扼守着通往长安的咽喉。李嵩站在关楼上，看着护民军的骑兵如红色潮水般涌来，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也敢来碰我的铁壁？”
他身后，五千精兵严阵以待，投石机早已校准，弓箭手张弓搭箭，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将这群“流民军”碾成肉泥。
“将军，护民军的骑兵……有点邪门。”副将指着远处，那些骑兵竟在冲锋中变换阵型，时而如锥，时而如网，显然受过严格训练，“领头的那老将，槊法凌厉，像是……北疆的路数。”
李嵩的脸色沉了沉。他与赵奎曾同朝为官，自然认得那杆标志性的长槊，只是没想到，这位“战死”雁门关的老将，竟投靠了虾仁。
“放箭！”李嵩厉声下令，不再犹豫。
箭雨如蝗，遮天蔽日。然而护民军的骑兵早有准备，他们将盾牌连成一片，护住头顶，同时加快速度，如同一把烧红的刀，狠狠扎向关隘的薄弱处——那是王世安当年镇守此处时，留下的一处排水暗渠，只有少数老兵知晓。
“就是那里！”赵奎嘶吼着，长槊横扫，将两名守关士兵连人带甲劈成两半。骑兵们顺着暗渠涌入，如同神兵天降，瞬间搅乱了守军的阵型。
关楼上的李嵩脸色煞白，他从未想过，固若金汤的黑风口，竟会被人从内部攻破。他拔出佩刀，想要组织反扑，却被一个突然从暗渠里钻出的少年用短刀刺穿了咽喉——那是虎子，他跟着骑兵营当斥候，凭着一身攀岩的本事，摸上了关楼。
“将军！”虎子拔出短刀，李嵩的血喷了他满脸，他却没擦，只是对着楼下大喊，“黑风口破了！”
欢呼声瞬间淹没了关隘。护民军的步兵随后赶到，王世安带着人修补被投石机砸坏的城墙，虾仁则站在关楼上，望着通往长安的大道，灰色光幕在脑海中亮起：【攻克黑风口，杀伐点+，解锁“破隘”技能：对关隘类防御加成30%】。
他没看那些数字，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上面用朱砂圈出了下一个目标——龙门城。那是长安外围的最后一道屏障，守将是女帝的心腹，王承宗。
护民军的推进速度，远超所有人的预料。他们不像女帝军那样烧杀抢掠，每到一处，先开仓放粮，再帮百姓修补房屋，甚至还留下种子和农具，让愿意耕种的人安心留下。
龙门城外围的村镇，早已听闻护民军的名声。当虾仁的队伍抵达时，百姓们竟提着茶水、麦饼在路边等候，有个白发苍苍的老丈，还捧着一块祖传的“镇宅石”，非要塞给虾仁：“校尉拿着，这石头挡过洪水，也能挡挡那些豺狼！”
“老丈放心。”虾仁接过石头，掂量着很沉，“有弟兄们在，豺狼进不了龙门城。”
他没急着攻城，而是让王世安带人扎营，自己则带着赵奎和几个亲兵，围着龙门城勘察地形。城头上的王承宗看得真切，对身边的将领冷笑道：“虾仁这是怕了？围着城转，能转出花来？”
“将军，不如末将带人冲杀一阵，挫挫他们的锐气？”
“不必。”王承宗摇头，指着城下那些帮护民军打水、劈柴的百姓，“这才是虾仁的毒计。他在等咱们内部生乱，等城里的百姓反过来帮他攻城。”
话音刚落，城楼下突然传来骚动。一群百姓抬着担架，冲到护民军的营前，担架上躺着几个奄奄一息的人，身上满是鞭伤。
“校尉救命啊！”为首的百姓哭喊着，“王承宗说我们私通护民军，把我儿子、我丈夫都打成这样，还要扔进护城河喂鱼啊！”
营前的护民军瞬间暴怒，纷纷请战：“校尉！攻城吧！宰了王承宗那狗东西！”
虾仁看着担架上的伤者，拳头缓缓握紧。他对赵奎使了个眼色，赵奎会意，低声对亲兵说：“去，把医帐的老郎中和李二娘叫来，务必救活他们。”
然后，他转向那些百姓，声音沉稳却带着力量：“乡亲们放心，护民军不是来看热闹的。但龙门城高池深，硬攻会伤及无辜。给我三天时间，我必让王承宗开城投降，给你们一个公道。”
百姓们半信半疑地退下了。城头上的王承宗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发慌——他不怕刀枪剑戟，却怕虾仁这种“慢慢来”的架势，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收紧。
第三夜，龙门城的西墙突然降下一架软梯。几个黑影顺着梯子滑下，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为首的竟是王承宗的副将，周毅。
“虾校尉，末将周毅，特来献城！”周毅跪在虾仁面前，甲胄上还沾着血迹，“王承宗暴虐成性，不仅屠戮百姓，还克扣军粮，弟兄们早就忍无可忍！末将愿做内应，打开城门，迎接护民军！”
虾仁盯着他，没立刻表态。王世安上前一步，冷声道：“你如何证明不是诈降？”
周毅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龙门守将”四个字：“这是王承宗的令牌，可调动西墙守军。今夜三更，末将在城头举火为号，届时……”
“不必举火。”虾仁突然开口，“你只需打开城门，约束好部下，不伤百姓，护民军保证你和所有献城将士的安全，既往不咎。”
周毅一愣，随即重重叩首：“谢校尉信任！”
他转身离去时，赵奎低声道：“虾仁，此人可信？万一有诈……”
“信不信，看民心。”虾仁望着城头的灯火，“王承宗失了军心，失了民心，就算周毅是诈降，也会有李毅、张毅站出来。这城，守不住了。”
三更时分，龙门城的西门果然“吱呀”一声开了。护民军的队伍如潮水般涌入，却没立刻冲杀，而是分成小队，控制要道，同时高声喊话：“护民军进城，不伤百姓，只拿王承宗！”
城里的百姓起初惶恐，见护民军果然秋毫无犯，甚至帮着扶老携幼，才渐渐放下心来，有胆大的，还主动带路：“王承宗在府衙！他正收拾金银，想从密道跑呢！”
王承宗确实在密道入口，看着一箱箱金银，气得浑身发抖。周毅的背叛让他措手不及，更让他胆寒的是，府衙外传来的不是厮杀声，而是百姓的欢呼——那些他一直视为“蝼蚁”的人，正用最热烈的方式，迎接他的敌人。
“将军，快走吧！”亲兵拉着他往密道里钻。
王承宗却猛地推开他，拔出佩刀：“走？往哪走？这天下，还有我容身之处吗？”他看着铜镜里自己狰狞的脸，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女帝说，只要守住龙门，就封我为王……原来，都是骗我的……”
府衙的门被撞开时，王承宗正对着铜镜发呆，护民军的士兵没费多少力气，就将他捆了起来。他没反抗，只是喃喃道：“告诉虾仁，我有个儿子，在长安太学读书，求他……别为难孩子……”
虾仁站在府衙外，听着士兵的回报，沉默片刻，对赵奎说：“派人去长安，找到他的儿子，送到漠北，交给牧民收养，别让他再卷入这些纷争。”
龙门城的朝阳格外明媚，百姓们涌上街头，看着护民军的队伍穿过城门，朝着长安的方向前进。孩子们追在队伍后面，手里举着自制的小旗，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护民”二字。
虾仁勒住马，回头望去。磐石城、黑风口、龙门城……一路走来，尸山血海没挡住他们，阴谋诡计没困住他们，靠的从来不是杀伐点，不是玄铁矛，而是那些紧紧跟着他们的脚步——是瘸腿老兵的铁锤，是李二娘的草药，是王秀才的笔墨，是无数百姓的期盼。
灰色光幕在脑海中闪烁，【护民军人数突破两万，占领城池三座，解锁“天命所归”光环：天下义士闻风响应，战力全面提升】。
他笑了笑，不再看那些数字，只是将玄铁矛向前一指：“走！去长安！”
队伍再次出发，步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坚定。王世安与赵奎并辔而行，看着前方虾仁的背影，突然感慨道：“老哥哥，你说，咱们能成吗？”
赵奎望着远处的长安方向，长槊在阳光下泛着光：“成不成，都得走下去。你看那些弟兄，他们的脚，已经踏在回家的路上了。”
风卷着“护民军”的大旗，猎猎作响，旗面上的“生”字被朝阳染成金色，仿佛在预示着一个新的开始。长安的城楼已隐约可见，那座象征着权力与暴政的都城，此刻在护民军的兵锋下，如同纸糊的一般，摇摇欲坠。
虾仁知道，最后的硬仗还在等着他们。女帝的禁军、长安的高墙、隐藏的暗箭……但他不怕。因为他的身后，是两万护民军的铁蹄，是千万百姓的目光，是这乱世里，最不可阻挡的——人心。
长矛所向，即是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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