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的七月,骄阳似火,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干燥的热浪。
火车站巨大的穹顶下,人潮汹涌,广播声、行李箱滚轮声、南腔北调的说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巨大的声浪。
张盛站在出站口最显眼的位置,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准确的捕捉到了那两个熟悉又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身影。
“爸!妈!”他挥着手,快步迎了上去。
父亲张建国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灰色涤纶短袖衬衫,深蓝色的裤子熨烫得笔挺,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很沉的旧式人造革旅行包,腰板习惯性地挺得很直,但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憔悴。母亲李秀兰则显得更加瘦小,一件碎花短袖衫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的,脸色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蜡黄,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布袋子,看到儿子,努力地想挤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眼角的皱纹,显得更加苍老。
“盛儿!”李秀兰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和见到儿子的欣喜。
张盛几步上前,先接过母亲手里的布袋子,沉甸甸的,不知装了些什么家乡特产。然后自然地伸手去接父亲肩上的大旅行包。张建国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似乎想自己扛着,但在儿子坚定而有力的目光下,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任由儿子接了过去。
“累坏了吧?路上顺不顺利?”张盛一边引着父母往外走,一边问。
“还好,还好,坐的高铁,能躺躺。”
张建国则沉默着,只是嗯了一声,目光复杂地落在儿子挺拔的背影和那只轻松拎着自己都觉得沉重的大包的手上。儿子身上那件看似简单、剪裁却极为考究的亚麻衬衫,还有手腕上那块他叫不出名字、却在阳光下折射着低调光芒的手表,都在无声地提醒着他,儿子如今所处的世界,已经和他这个在九原小城矿业公司里操劳了大半辈子的人,隔着难以逾越的鸿沟。
酒店是工行总行下属的五星级接待酒店,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闹中取静。走进宽敞明亮、冷气充足的大堂,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穿着笔挺制服、面带标准微笑的服务员,都让张建国和李秀兰的脚步明显迟疑了,显得更加拘谨。张盛早已安排好一切,前台经理亲自接待,恭敬地引领他们直接上了顶层行政套房。
推开厚重的房门,奢华的气息扑面而来。巨大的落地窗视野开阔,金碧辉煌的装饰,柔软得能陷进去的地毯,独立的会客区和卧室。李秀兰站在门口,几乎不敢踏进去。
“盛儿,这,这得多少钱一晚上啊?”李秀兰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心疼。
“妈,别管钱,你们舒服就行。工行安排的”张盛笑着把父母让进去,放下行李,“快歇歇,洗个热水澡解解乏。”
张建国没有立刻坐下,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和远处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沉默了很久。夕阳的余晖给他刻满风霜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暖色,却也清晰地映照出他眼中的落寞和挣扎。
李秀兰在豪华的浴室里磨蹭了快一个小时才出来,换上张盛提前给她准备好的柔软家居服,整个人似乎放松了一些。张盛点了精致的晚餐送到房间。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佳肴,许多都是父母从未见过更没吃过的。
饭吃到一半,气氛渐渐融洽。李秀兰胃口不太好,只挑着清淡的蔬菜吃了几口。张盛看在眼里,放下筷子,语气尽量放得平缓:“爸,妈,这次来,除了陪你们好好玩玩,还有个重要的事。我托朋友联系了协和医院最好的消化内科专家,明后天就带你们去做个全面的体检。尤其是肠胃,咱们这小地方医疗条件有限,查查放心。”
李秀兰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看向丈夫。
张建国端着碗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有些发白。他抬起头,目光没有看儿子,而是盯着碗里晶莹的米饭,仿佛那米粒上刻着难以启齿的字。房间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盛儿”张建国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砂纸磨过木头,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依旧没有抬头,肩膀却微微垮塌下去,卸下了那层习惯性的、强撑的硬气。“爸…爸对不起你。”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张盛的心猛地一揪,没有打断。
“家里,家里那亏空,”张建国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更低,带着沉重的羞愧,“是我糊涂,是我贪心,听信了那些杀千刀的集资骗局把你妈攒了一辈子的钱,还有,还有当初给你准备的那点都搭进去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微微颤抖着,“我张建国窝囊了一辈子,没本事,还差点把这个家拖垮,要不是你”他猛地抬起头,眼圈通红,浑浊的泪水在沟壑纵横的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看着儿子,那眼神里有痛苦,有悔恨,有无地自容,更有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儿子爸,爸没脸见你啊!”
李秀兰早已在一旁抹起了眼泪,无声地啜泣着。
看着父亲那张被生活刻满印记、此刻写满痛苦和自责的脸,看着他眼中强忍的泪水和那份沉重的、属于一个失败父亲的羞愧,张盛心中那点因家庭负担而曾有的微词,瞬间烟消云散。他站起身,绕过餐桌,走到父亲身边,伸出手,用力地、紧紧地按住了父亲那粗糙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爸,”他的声音异常沉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都过去了。钱没了,可以再挣。家,还在就行。那点亏空,我已经补上了,债也清了。你和妈,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重要。这次体检,就当儿子尽点孝心,你们就安安心心的,什么都别想。”他的目光扫过泪眼婆娑的母亲,“妈,你也一样,别哭。好日子在后头呢。”
张建国身体猛地一颤,感受到儿子手掌传来的坚定力量,那强忍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沿着深刻的皱纹滚落下来。
他反手紧紧抓住了儿子的胳膊,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有沉重的、压抑的呜咽在喉咙里滚动。
李秀兰也靠了过来,一家三口的手紧紧握在一起。豪华的套房里,弥漫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带着泪水的温暖和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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