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刚刚还如同深渊恶兽般咆哮、挥舞着触须的打印机，此刻彻底蔫了。
大半壶凉水兜头浇下，效果立竿见影。剧烈的“嗤啦”声和蒸腾的白雾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微的、仿佛湿柴熄灭时的“滋滋”声。机器内部偶尔闪烁的最后几点电火花也彻底消失，只留下烧焦的糊味混合着浓烈的腥锈气，在空气中弥漫。
那些由纸张、碳粉和粘液凝结成的触须，被水浸透后，迅速失去了原有的张狂形态，软塌塌地耷拉在出纸口，像几条被泡烂的拖布条，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浑浊的黑水。打印机外壳不再震动，安静地趴伏着，表面布满水珠和污渍，显得无比狼狈。
噪音源，被物理超度了。
林凡放下手里空空如也的电热水壶，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脸上既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后怕，只有一种纯粹的、看到麻烦现场的嫌弃。
地板上，一滩混合着黑色粘液、纸浆和清水的污渍正在迅速扩大，眼看就要流到旁边工位的地毯上。
“真麻烦。”林凡低声嘟囔了一句。比起刚才那超自然的恐怖景象，他显然更关心眼前的卫生问题。
他左右看了看，目光锁定在打印区角落那一摞没人要的过期旧报纸上。他走过去，抽出一厚沓，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始处理“战场”。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耷拉着的、软烂的触须残留物用报纸裹住，拔下来（手感有点恶心），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又用厚厚的报纸去吸地上的污水，吸满一摊就卷起来扔掉，再铺上新的。
整个过程，他做得一丝不苟，甚至有点强迫症，仿佛不是在处理一摊可能含有未知生物的诡异液体，而是在清理不小心打翻的茶水。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显然是平日里没少给自己各种摸鱼行为收拾烂摊子。
就在他埋头进行保洁工作时，他放在旁边桌子上的手机屏幕又亮了。没有声音，大概是之前被他静音了。
屏幕上显示着那个App的界面，背景是粗糙的礼花动画（依旧卡顿），伴随着一行大字：
【紧急任务：清除办公区“噪音源” - 已完成！】 评价：高效！虽手段略显激进，但结果符合预期。 奖励发放：清净值 +5 当前清净值：11
林凡正用报纸用力按压着地板上最后一片水渍，压根没注意到手机的动静。他甚至小心地检查了一下旁边工位的地毯，确认没有被污染，这才直起身，把最后一大团湿漉漉、脏兮兮的报纸扔进垃圾桶。
看着虽然湿了一大片，但至少没有明显污物和异味的地面，林凡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这样保洁阿姨周一来了应该看不出来……吧？”他不太确定地想着，“最多以为屋顶漏水了。”
至于那台彻底报废、冒着微弱白烟的打印机？
他瞥了一眼，心里毫无负担。
反正早就该报废了，自己这算是帮行政部做了决定，省得他们天天报修。说不定还能因此申请点“设备维护突出贡献奖”之类的——虽然他知道肯定没有。
他走到洗手池边，仔细地把手洗干净，又顺便把那个立下大功的电热水壶里里外外冲洗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悠悠地晃回自己的工位，仿佛刚才只是去倒了杯水，顺便收拾了一下不小心弄洒的饮料。
手机屏幕已经暗了下去，那条任务完成的提示和他获得的“丰厚”奖励，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凡坐下，重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那个500元VI设计的需求页面。
他感觉……脑子确实好像更清醒了一点，下午那种昏昏沉沉的粘滞感消退了不少。但他依旧把这归功于“运动”了一下以及噪音消失带来的心理效应。
“清净值+5？”如果他看到，大概也会不屑一顾，“还不如直接给我5块钱现金实惠。”
他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时间。
差不多该回去吃晚饭了。
至于那台冒着烟的打印机残骸？ 周一让行政部头疼去吧。
他慢慢地移动鼠标，点击关闭电脑的按钮，看着屏幕逐渐变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他走出办公室，脚步显得有些沉重。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昏暗，映照出他孤独的身影。他经过其他办公室，看到里面还有一些同事在忙碌着，不禁想起自己曾经也是这样，为了工作而加班加点。
然而，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拼命三郎了。他学会了在工作中找到平衡，不再让工作占据他全部的生活。他知道，生活不仅仅只有工作，还有许多其他美好的事物等待他去发现。
走到电梯前，他按下按钮，等待电梯的到来。
身后，那堆沉默的、湿漉漉的机械残骸里，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黑色丝线，挣扎着从缝隙中飘出，在空中扭动了一下，最终如同被吹散的灰烬，彻底消散无形。
只有地板上那片未干的水渍，无声地证明着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多么“高效”且“激进”的物理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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