煞王府。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和药味,沉重得令人窒息。
夜玄凌一袭玄色长袍,静立在床榻边。
床榻上,云曦安静地躺着,若不是胸口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她那张曾经灵动狡黠的脸此刻白得像一张纸,毫无血色。身上换下的染血衣物堆在一旁,触目惊心。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鞭痕、烙印、瘀青交错,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尤其是她的手腕和脚踝,骨骼已经错位,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
夜玄凌的目光落在她那双紧闭的眼眸上,长长的睫毛上甚至还凝着干涸的血迹,刺得他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这个女人!
这个该死的女人!
是她先闯入他的世界,是她先招惹的他!
在鬼哭崖,她用那双清亮又狡黠的眼睛看着他,冷静地剖析他的蛊毒,自信地提出交易。
在马车里,她像只无助的小猫,浑身滚烫地缠着他,无意识地撩拨他早已冰封的心湖。
他活了近三十年,从未有一个女人能让他如此失控。
他甚至破天荒地让惊雷去送糕点,还写下那张连自己都觉得别扭的字条。
什么答应的三件事……不过是他想再次见到她的蹩脚借口。
什么补充体力……不过是他看到她瘦弱的模样,没来由地生出的一丝心疼。
他以为他只是对这个能解他蛊毒的女人有些兴趣,可直到此刻,当他看到她了无生机地躺在这里,他才惊觉,那份兴趣早已变质,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时候,这个女人已经在他心底扎了根。
现在,本王没有让你死,你凭什么敢死?
“御医!都给本王滚进来!”
一声夹杂着滔天怒火的咆哮,震得整个殿宇嗡嗡作响。
门外候着的几名太医院的御医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为首的张御医更是吓得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王爷息怒!”
夜玄凌猛地转身,一双猩红的眸子死死地锁住他们,那眼神,比在战场上的万年玄冰还要冷厉,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冻碎。
“息怒?本王的人现在躺在这里,你让本王如何息怒?!”
他一把揪住张御医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咬牙切齿地低吼:“救她!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用什么药,本王要她活着!若是救不活,你们所有人都给她陪葬!”
张御医被他身上那股如有实质的杀气骇得魂飞魄散,一张老脸惨白如纸,颤抖着道:“王……王爷,臣等……臣等已经尽力了……”
他哆哆嗦嗦地看向床榻上的云曦,声音里带着绝望:“这位姑娘……她本就中了奇毒,又受了极重的内伤外伤,五脏六腑皆有破损,浑身经脉……更是寸寸断裂……这……这已是油尽灯枯之相,非药石可医啊!”
“王爷……还是……还是早些准备后事吧……”
“准备后事?”
夜玄凌缓缓地重复着这四个字,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笑了,笑声低沉而疯狂。
“后事?”
“本王的人生里,从没有‘后事’这两个字!”
“砰!”
他猛地将张御医掼在地上,后者惨叫一声,几乎晕厥过去。
其他御医更是吓得匍匐在地,头都不敢抬,整个大殿死寂一片,只剩下夜玄凌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滚!”
“全都给本王滚出去!”
御医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座人间炼狱。
惊雷站在门口,看着自家主子那副几近癫狂的模样,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担忧,却不敢上前一步。
他从未见过王爷如此失态。
哪怕是在战场上身中奇毒,九死一生之时,王爷也依旧是那个运筹帷幄、冷静到可怕的煞王。
可现在,为了云曦姑娘,他彻底乱了。
殿内,夜玄凌缓缓走到床边,重新坐下。
他伸出手,颤抖地抚上云曦冰冷的面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云曦……”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
“你给本王听着……你不是说,只有你能解本王的毒吗?你若是死了,本王怎么办?”
“你不是要借本王的势,风光回府,报仇雪恨吗?你还没看到宋氏、云嫣他们跪在你面前忏悔,你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本王……不准你死!”
最后五个字,掷地有声,与其说是在对云曦说,不如说是在对他自己发誓!
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光芒。
药石无医?
那又如何!
他夜玄凌想留的人,阎王爷也休想带走!
他深吸一口气,将云曦轻轻扶起,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随即,他盘膝而坐,双掌抵在云曦的后心。
“惊雷,守在门外,任何人不得靠近,违令者,杀无赦!”冰冷的声音穿透殿门。
“是,王爷!”惊雷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主子要做什么,当即持剑护在殿门外,神情肃穆。
殿内,夜玄凌闭上双眼,体内的真气开始疯狂运转。
丝丝缕缕的白色寒气从他周身溢出,瞬间让整个寝殿的温度骤降,空气中甚至凝结出了细密的冰晶,桌案上的茶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成了冰块。
这是他一身功力的本源,是他用以压制玄冰蛊毒的根基。
动用它来救人,无异于饮鸩止渴,一个不慎,便会引得自身的蛊毒反噬,自身功力大损,甚至当场毙命!
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云曦,撑住!”
他低喝一声,将那股精纯至极的玄冰真气,毫不犹豫地、源源不断地渡入云曦体内。
冰冷的真气一进入云曦的身体,就仿佛闯入了一片沸腾的岩浆火海。
那是“赤炎毒”残留的暴虐力量,与玄冰真气甫一接触,便产生了剧烈的冲突。
“唔……”
云曦紧蹙的眉头皱得更深,即使在昏迷中,也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夜玄凌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额角渗出豆大的冷汗。
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
云曦的经脉已断,他必须用自己的真气,像最精细的绣花针一般,为她一寸一寸地探路,一寸一寸地修复,一寸一寸地将那些断裂的、枯萎的脉络重新连接起来!
这个过程,比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还要凶险百倍,耗费的心神与精力更是难以估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夜玄凌的脸色已经由苍白转为死灰,嘴唇干裂,毫无血色。他抵在云曦背后的双手,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他体内的真气,已经消耗了七成!
可他依旧没有停下。
他的神识沉浸在云曦的体内,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真气,修复着她最后一处受损的心脉。
终于,当最后一缕玄冰真气将那断裂的心脉温柔地包裹、连接在一起时,云曦体内那原本狂暴肆虐的“赤炎毒”余毒,像是遇到了克星,开始缓缓地平息、蛰伏。
她那几乎停止的脉搏,重新开始微弱而有力地跳动起来。
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一丝极淡的红晕。
“噗——”
夜玄凌猛地收回手,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黑血喷洒而出,溅落在明黄色的地毯上,触目惊心。
他整个人的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下去。
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将怀中已经恢复平稳呼吸的云曦缓缓放平,为她盖好锦被。
凝视着她沉睡的容颜,夜玄凌的眼中没有了先前的暴戾与疯狂,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温柔。
“蠢女人……”
他低声呢喃,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
“欠本王的,这辈子……下辈子……你都别想还清了。”
他知道,从今往后,这个女人,与他再也无法分割。
她的命,是他从鬼门关里硬抢回来的,是他夜玄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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