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焚心
粮草库的烈焰舔舐着夜空,爆裂的谷粒如金红色流星四散飞溅。沈清弦隔着冲天火幕与灵素婆婆对视,那双向来慈蔼的眼眸此刻映着火光,冷硬如千年寒铁。
“师父……”她刚开口,喉间便涌上腥甜。七日前,正是这位老人亲手将掌门金针传予她,谆谆叮嘱“医者当怀济世心”。
灵素婆婆的蛇头杖重重顿地,声传四野:“萧寒逆贼挟持公主,罪当万死!此刻弃暗投明者,朝廷既往不咎!”
关墙上一片死寂。契丹武士与中原豪杰面面相觑,不知谁先喊了声“我们中计了”,恐慌如瘟疫蔓延。兀术暴怒挥刀:“老妖婆!我砍了你——”却被三支弩箭逼退,放箭者竟是平日最敬重灵素婆婆的丐帮弟子!
萧寒重剑横拦在兀术身前,目光始终锁着火场对面的身影:“婆婆真要赶尽杀绝?”
“是你逼老身走到这一步。”灵素婆婆枯发在热风中狂舞,“公主乃前朝唯一血脉,岂能与你这等契丹胡虏厮守?复国大业毁于儿女私情,老身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沈清弦浑身剧震。原来所谓的“光复大业”,从来都要用至爱之人的鲜血祭旗。她下意识摸向袖中玄铁令——这是慕容霜用命换来的最后兵力,此刻却烫得灼手。
段逸忽然轻笑:“五万大军围城,内应断粮,婆婆好算计。”他玉扇遥指西南角,“可惜您忘了,黑风隘的伏兵……还在等我号令。”
灵素婆婆脸色微变。这个始终含笑的大理世子,竟在谈笑间点破她唯一的疏漏!
裂帛断义
“清弦,过来。”灵素婆婆伸出枯瘦的手,语气不容置疑,“难道你要为这个男人,背弃国仇家恨?”
无数道目光利箭般射来。沈清弦看见契丹武士眼中的猜忌,中原弟子脸上的挣扎,还有萧寒紧握重剑泛白的指节——他始终沉默,将选择权完全交予她。
“师父可知,”她向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晰,“昨夜慕容姑娘临终时,还在念着‘不要牵连百姓’。”
火场爆出巨响,热浪掀动她染血的衣袂。那个总爱穿红衣的姑娘,此刻骨灰犹在萧寒怀中温热。若复国要用无数个“慕容霜”陪葬,这样的江山,争来何益?
灵素婆婆怒极反笑:“好!好个情深义重!”蛇头杖猛然敲击地面三下。只听轰隆闷响,关墙内侧竟露出数十个黑洞——早年间前朝修建的暗渠出口!此刻每个洞口都伸出淬毒的弩箭,瞄准关内守军!
“这些暗道……”沈清弦难以置信地望着师父,“您早就……”
“老身经营二十年,等的就是今日。”灵素婆婆冷笑,“公主若执迷不悟,休怪师父清理门户。”
剑拔弩张之际,段逸忽然吹响玉笛。清越笛声穿云破雾,西南峡谷骤然亮起火光——黑风隘的伏兵竟真的还在!与此同时,敌阵后方骚动乍起,似乎有部队在突袭粮道!
灵素婆婆神色骤变:“不可能!大理步骑明明……”
“婆婆忘了,”段逸笛声暂歇,莞尔一笑,“契丹铁骑最擅奔袭。”
萧寒终于开口:“兀术今晨已率轻骑绕后。”他重剑缓缓抬起,剑尖遥指灵素婆婆,“这一局,你输了。”
毒雨惊雷
暗渠毒弩在段逸亲卫反击下尽数摧毁,但真正的杀招才刚刚来临。燃烧的粮囤突然腾起诡异绿烟,随风飘向关内——毒烟遇水则凝,沾肤即溃!
“百日枯……”沈清弦撕下衣襟掩住口鼻,“烟中有百日枯!”她猛扯萧寒衣袖,“快令全军避雨!”
话音未落,豆大雨点砸落。雨水混合毒烟变成淡绿色雾霭,中者浑身溃烂哀嚎遍野。沈清弦金针连闪封住几个伤员心脉,抬头却见灵素婆婆在火雨中岿然不动——她提前服了解药!
“萧寒!”沈清弦突然看见他手背溅上毒雨,肌肤瞬间泛起紫斑。百日枯无药可解,除非……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药王谷禁书曾载:百日枯乃至阴之毒,需至阳之血为引方能缓解。而慕容霜临死前那句“小心灵素”,此刻如惊雷炸响——师父早算到萧寒会中毒,逼她做出最残酷的选择!
“用我的血。”她毅然撕开衣袖,腕间旧疤狰狞,“药人之血可缓百毒,你知道的。”
萧寒猛地攥住她手腕:“不行!”当年她为救他试药成瘾,每逢月圆便痛不欲生,这是他毕生梦魇。
毒烟越来越浓,段逸的白袍已染满脓血。关外战鼓震天,赵构大军开始总攻。沈清弦望着萧寒逐渐发紫的唇色,忽然笑了:“你记不记得,我们说好要去看西湖雪?”
金针划过腕脉,鲜血滴入陶碗时,整个雁门关突然地动山摇!西南方向传来山崩地裂的巨响——黑风隘的伏兵竟炸塌半座山崖,泥石流如巨龙直扑敌军!
“疯子……”灵素婆婆望着被泥石流吞没的先锋军,首次露出惊惧,“你们这些疯子……”
长夜未明
毒雨渐歇,关内尸横遍野。沈清弦倚在萧寒怀中,腕间伤口被他死死按住。远处泥石流阻断了大军进攻,却也掩埋了唯一退路。
“我们……咳咳……被困死了。”她虚弱地笑。
萧寒将她冰凉的手贴在胸口,那里揣着慕容霜的骨灰瓮:“那就死在一起。”
段逸拄着玉扇单膝跪地,白袍已成血衣,却还在调侃:“三位一体,黄泉路上倒不寂寞。”他忽然压低声音,“但你们若真信段某,崖底暗河或许……”
话未说完,灵素婆婆突然厉啸扑来!蛇头杖直刺萧寒后心:“老身纵死也要带公主走!”
沈清弦想也不想翻身挡住,预期的剧痛却没有来临——段逸的玉扇架住了蛇头杖,这个总是嬉笑的男人此刻目光如刀:“婆婆,该醒醒了。”
令人震惊的是,灵素婆婆突然浑身抽搐倒地,眼中黑气弥漫:“你……你下毒……”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段逸扶住摇摇欲坠的沈清弦,在她耳边急语,“毒是她自己下的,她早就被赵构控制了心神!”
混乱中,幸存的丐帮长老突然惊呼:“看敌军!”
但见重整旗鼓的禁军阵前,推出数十辆囚车。每辆车里都关着参与联盟的侠士家眷,哭喊声随风隐隐传来。最前方的囚笼里,赫然是——
“药王谷众人……”沈清弦浑身发抖,师父师姐全在笼中,颈架钢刀。
赵构的使者驰到关下,声音响彻云霄:“萧寒,一炷香内不降,每过十息斩一人!”
沈清弦抓住萧寒衣襟,泪如雨下。段逸忽然拾起地上那碗血药,一饮而尽:“看来,终究要有人当恶人。”
他玉扇轻展,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扇骨中射出银丝缠住沈清弦咽喉——
“对不住。”段逸的声音冷若冰霜,手上银丝却轻柔得不曾弄疼她分毫。在萧寒目眦欲裂的注视中,他迎着万千箭矢向前一步,朗声笑道:
“赵官家,这份投名状——可还够分量?”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天龙遗梦:萧寒清弦记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