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梗概:沈清弦抵达辽国南京,发现耶律斜轸病情蹊跷,南院大王府暗流汹涌。她冒险夜探佛堂,与那位神秘的云萝王妃首次交锋,窥见了隐藏在天龙令背后的更大阴谋。
辽国,南京(幽州)。
这座仿照中原形制建造的陪都,在秋日的肃杀中,显露出一种不同于汴梁的、混杂着游牧野性与汉家典雅的奇异风貌。高耸的城墙以巨大的青石垒砌,坚固雄浑,街道宽阔,但往来行人中,身着皮袄、髡发左衽的契丹人与宽袍大袖的汉人商贾杂处,驼马嘶鸣,空气中弥漫着牛羊膻气、香料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清弦被“安置”在南院大王府邸旁的一处独立别院中。说是别院,实则与软禁无异。院外有耶律元佐派来的精锐卫兵层层把守,院内两名契丹侍女名义上伺候,实则寸步不离地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自那日孤云驿一别,已过去五日。
这五日,对她而言,如同在油锅中煎熬。萧寒生死未卜的恐惧,如同梦魇,日夜啃噬着她的心。她强迫自己进食,维持着最基本的体力,但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原本莹润的脸颊凹陷下去,唯有一双眼睛,因为巨大的压力和执念,亮得惊人。
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弄清楚这里的局势,必须找到机会,去验证慕容霜的话,去找到那块可能关乎无数人性命、也可能成为她和萧寒唯一生路的天龙令!
通过旁敲侧击地从两名侍女口中套话,以及观察王府内往来的各色人等,沈清弦对南院大王府目前的状况有了初步的了解。
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确实病重,已多日未曾公开露面。据说是旧伤复发,缠绵病榻。王府事务,目前主要由其子,世子耶律宗真代为处理。
而那位慕容霜口中的云萝王妃,确实存在。她是耶律斜轸早年纳的汉人侧妃,出身不明,性情淡泊,常年居于王府最深处的“静心苑”礼佛,几乎从不参与王府事务,也极少见客。在崇尚勇武、母族势力重要的契丹贵族中,这样一位无子、无势、不受宠的王妃,几乎是个透明人。
然而,越是透明,越让沈清弦觉得可疑。耶律斜轸为何会将如此重要的天龙令,藏在一个看似毫无价值的王妃佛堂之下?是极致的信任,还是……极致的伪装?
此外,王府内的气氛也极其微妙。世子耶律宗真年纪虽轻,但手段强硬,野心勃勃,身边聚集了一批主战的年轻贵族和将领。而一些追随耶律斜轸多年的老臣,则对世子的激进做派颇有微词,隐隐形成一股制衡的力量。耶律元佐,显然就是耶律宗真的铁杆支持者。
沈清弦的到来,无疑是在这潭暗流涌动的湖水中,投下了一颗巨石。
耶律宗真在她抵达的第二天,便亲自前来“探望”过一次。
那是一个身材高大、面容继承了契丹人粗犷特征、眼神却锐利如鹰的年轻人。他穿着华丽的契丹王族服饰,腰间佩着镶嵌宝石的弯刀,举止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傲慢与侵略性。
他并未过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言语间充满了试探与居高临下的招揽:
“永宁公主,你在宋境备受欺凌,赵宋皇帝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我大辽幅员万里,兵强马壮,才是你真正的盟友与合作者。只要你肯助我,他日兵锋南指,光复你周室江山,亦非不可能!”
沈清弦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世子殿下说笑了。清弦一介弱质女流,漂泊之人,何德何能,敢言光复二字?至于合作……贵国大王尚未表态,世子此言,是否为时过早?”
耶律宗真被她这不软不硬的钉子顶了回来,眼中闪过一丝戾气,但很快又化为一种玩味的笑容:“父王病体沉疴,王府事务,如今由本王暂代。公主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与谁合作,才是明智之举。”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沈清弦一眼:“听说公主医术精湛?或许……有机会可以替父王诊治一番。若能令父王康健,本王必有重谢!”
留下这句充满暗示又暗藏威胁的话,耶律宗真便扬长而去。
沈清弦明白,耶律宗真这是在给她施加压力,也是在试探她的价值和态度。他既想利用她前朝公主的身份和可能掌握的关于天龙令的秘密,又对她充满戒心。而那句“诊治”,更让她心中疑窦丛生。耶律斜轸的病,恐怕没那么简单。
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尽快见到耶律斜轸,或者……去那个静心苑佛堂看一看!
机会在第六天晚上悄然来临。
或许是连日来的“安分守己”让看守略微放松了警惕,也或许是耶律宗真那边另有安排,当晚负责监视的一名侍女似乎身体不适,早早睡下,另一名也有些精神不济。
夜色深沉,秋风呜咽,吹动着庭院的枯枝,发出沙沙的声响,完美地掩盖了细微的动静。
沈清弦悄无声息地从床上起身,换上了一身早已准备好的、与夜色融为一体的深色衣裙。她将从药囊中精心调配的、带有微弱迷幻效果的香粉,轻轻吹向那名值守侍女的鼻端。不过片刻,那侍女便趴在桌上,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
她如同一只灵巧的狸猫,避开院外巡逻卫兵的视线,凭借着这几日暗中观察记下的路径,朝着王府深处那座最为僻静的“静心苑”潜去。
南院大王府占地极广,亭台楼阁,回廊曲折。静心苑位于王府西北角,靠近后花园,环境清幽,也格外冷清。越靠近那里,巡逻的卫兵越少,仿佛这里是一处被遗忘的角落。
终于,一座掩映在几株高大松柏下的、灯火阑珊的小院出现在眼前。院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额,以汉字写着“静心苑”三字,笔法清瘦,带着一股出尘之意。
沈清弦屏住呼吸,侧身闪入院内。
院内陈设极为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只有几丛疏竹,一座小小的放生池,池水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正对着院门的,便是一座三开间的佛堂,里面隐约传来笃笃的木鱼声,和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雅的檀香。
佛堂的门,也未曾紧闭。
沈清弦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轻轻推开了佛堂的门。
佛堂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长明灯。供奉的并非常见的佛陀菩萨,而是一尊面容模糊、似悲似悯的白玉女像,沈清弦从未见过。佛像前,一个身着素灰色缁衣、背影纤细的女子,正背对着她,跪坐在蒲团上,一下一下,极有韵律地敲着木鱼。
她的动作从容而专注,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沈清弦的闯入毫无所觉。
这就是云萝王妃?
沈清弦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她仔细打量着这间佛堂,陈设同样简单,除了佛像、香案、蒲团,便只有靠墙放着两个蒲团和一个矮几,几上放着一套素瓷茶具。地面是普通的青砖铺就,看不出任何暗格或机关的痕迹。
天龙令,真的会藏在这里吗?
就在这时,那敲击木鱼的声音,戛然而止。
背对着她的缁衣女子,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犍稚。
“你来了。”
一个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女声响起,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淡漠,清晰地传入沈清弦的耳中。
沈清弦心中一震!她知道自己会来?
那女子缓缓转过身。
灯光下,露出一张清秀绝伦、却毫无血色的脸。她的年纪看起来不过三十许,眉眼间依稀能看出与沈清弦有几分相似的轮廓,但那双眼睛,却如同两口枯井,深不见底,映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她的目光落在沈清弦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也没有任何亲近,就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我等你,已经等了很久了。”云萝王妃淡淡开口,声音依旧平缓,“从慕容家那个丫头,故意将消息泄露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沈清弦瞳孔微缩:“王妃知道慕容霜?也知道……我的身份?”
云萝王妃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勾动了一下,那不像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自嘲。
“周芙,永宁公主。”她准确地叫出了沈清弦的名字和封号,眼神依旧古井无波,“论起辈分,你或许,该叫我一声……表姨。”
她承认了!慕容霜说的竟然是真的!
沈清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上前一步,急切地问道:“那天龙令呢?耶律斜轸真的把它藏在您这里?”
云萝王妃没有直接回答,她的目光越过沈清弦,望向佛堂外沉沉的夜色,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令牌……确实曾经在这里。斜轸他……以为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以为我这个与世无争、身世成谜的王妃,是他最后的退路和秘密的守护者。”
她顿了顿,转回头,那双枯井般的眼睛,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沈清弦的身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怜悯,有嘲讽,还有一丝……深深的疲惫。
“但是,你们来晚了。”
“什么意思?”沈清弦心中猛地一沉。
“三天前,就在耶律元佐去‘请’你的那个晚上,”云萝王妃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令牌,已经被人取走了。”
“被谁?!”沈清弦失声问道。
云萝王妃缓缓抬起手,指向佛堂地面某一处毫不起眼的青砖:“取走令牌的人,没有惊动任何守卫,甚至没有触动斜轸设下的机关。他(她)只留下了一样东西。”
沈清弦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块青砖的缝隙里,似乎嵌着一点微弱的、几乎与砖石同色的……金属反光?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将其抠出。
那是一片极其轻薄、打造精巧的……金属羽毛?羽毛的纹理细腻逼真,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青光,材质非金非铁,沈清弦从未见过。
而在这片金属羽毛的根部,刻着一个细如蚊足、却凌厉无比的篆字,
看到这个字,云萝王妃那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着深深忌惮与……某种了然的情绪。
“是他(她)……”她低声喃喃,“‘青隼’……也入场了……”
青隼?
这是一个沈清弦从未听过的名号!
取走天龙令的,不是耶律宗真,不是耶律元佐,也不是任何已知的势力!
而是一个神秘的、被称为“青隼”的人!
局势,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错综复杂,水深莫测!
(第四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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