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铁门在李晚晴身后沉重地合拢,仿佛隔绝了人间与地狱。但那门内短暂一瞥所见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可怖景象,却如同烙印般深深刻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冰冷的石壁,跳跃的火把,扭曲的阴影。还有…南宫陌那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玄色背影,以及他脚下那片…难以名状的、仍在微微抽搐的“东西”。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和某种脏器特有的腥膻气味,几乎让她窒息。那微弱的、非人的呜咽和湿漉漉的摩擦声,如同魔音灌耳,反复回响。
她扶着冰冷粗糙的石壁,胃里翻江倒海,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不是没有见过血腥,书房里的瞬杀,门外的处决,都带着一种冷酷的效率。但地牢里的…那是纯粹的、宣泄式的、将生命碾碎成污秽的虐杀!是“冥王”彻底剥去所有伪装后,最原始、最暴戾、最令人绝望的黑暗面!
他是在发泄。发泄对皇帝阴毒手段的滔天怒火,发泄对福伯危在旦夕的焦灼担忧,或许…也掺杂着对她可能遭遇不测的后怕。她知道。但她依然无法抑制那从心底最深处涌上的、生理性的恐惧与战栗。
寒风从通道尽头吹来,带着地底特有的阴冷,让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也让她混乱的思绪稍稍清醒。不,现在不是恐惧的时候。福伯生死未卜,王府危机四伏,皇帝的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盯着这里。南宫陌可以沉溺于杀戮和愤怒,但她不能!她必须保持冷静!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驱散脑海中的恐怖画面。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张太医的口供必须立刻交给南宫陌,王府内部的清查必须立刻展开!
她转身,不再看那扇通往地狱的门,步履有些虚浮却异常坚定地朝着来路走去。刚走出阴暗的通道,回到相对明亮的回廊,便见之前那名暗卫依旧守候在原地,见到她苍白的脸色和裙摆上不慎沾染的点点暗红,眼神微动,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沉默地躬身。
“王爷…还要多久?”李晚晴的声音有些沙哑。
“属下不知。”暗卫低头回道,“王爷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
李晚晴沉默片刻,将手中那张写着张太医口供的纸张仔细折好,递给暗卫:“这份东西,极其重要。等王爷出来,立刻呈报。是关于陛下…和太医院的。”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暗卫双手接过,神色凝重:“是,王妃放心。”
交代完口供,李晚晴片刻不停,立刻召集了王府内目前所能调动的、所有看似可靠的管事和护卫小头领——人数寥寥无几,且个个面带惶惑不安。南宫陌的暴怒和地牢的动静,显然已经隐隐传开,府内人心浮动,如同惊弓之鸟。
站在略显空旷的前厅里,看着下面那些闪烁不定的眼神,李晚晴知道,此刻任何空洞的安抚都是徒劳。必须用雷霆手段,才能稳住局面,揪出内鬼!
她没有废话,直接拿出了冥王妃的威严,声音清冷而极具穿透力:“今日之事,想必诸位已有耳闻。陛下‘恩典’,内务府‘关怀’,甚至太医院‘问诊’…都到了我冥王府门前!”
她的目光如同冰刃,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可惜,这份‘恩典’里,藏着要人性命的毒药!这份‘关怀’中,带着窥探刺探的眼睛!王府如今,内忧外患,危在旦夕!”
下面一片死寂,众人脸色更加难看,有人甚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王爷有令!”李晚晴陡然提高声调,搬出南宫陌的大旗,“即日起,王府内外戒严,许进不许出!所有人员,无论身份职司,一律接受清查!三人一组,互相担保,检举揭发!凡有行迹可疑、来历不明、或与外界有异常接触者,一经发现,立即扣押审讯!宁可错查,不可错放!”
她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王妃…这…这恐怕…”一个资历较老的管事面露难色,似乎想说什么。
“恐怕什么?”李晚晴目光瞬间锁定他,语气冰冷,“恐怕得罪人?还是怕查到自己头上?王府若倾覆,你我皆是刀下之鬼!此刻还顾得上这些?!谁若不愿接受清查,现在就可站出来,本王妃立刻请王爷定夺,送他去该去的地方!”她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地牢的方向。
那管事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奴不敢!老奴遵命!遵命!”
其他人见状,哪还敢有半分异议,纷纷躬身领命,冷汗涔涔。
李晚晴雷厉风行,立刻进行分工。派一队护卫持南宫陌的手令(由暗卫转交)封锁府门和各处通道;派机敏之人开始登记造册,核查所有人员近期的行踪和接触对象;又亲自带着几个看起来还算镇定的婆子,开始逐一检查王府的水井、厨房、粮仓等要害之地,确保再无被下毒的可能。
她的指令清晰明确,行动高效迅速,丝毫不见方才在地牢外的脆弱。那份冷静和果决,仿佛与生俱来,竟隐隐将惶惶的人心暂时稳定了下来。众人看着这位平日里看似温和、此刻却如同出鞘利剑般的王妃,心中敬畏顿生,不敢再有丝毫怠慢。
就在清查工作刚刚铺开,王府内部如同精密器械开始运转之时——
“王妃!王妃!”一个负责在府门处值守的护卫气喘吁吁地狂奔而来,脸上带着惊惶和急切,“夜枭大人…夜枭大人他们回来了!”
李晚晴的心猛地一提!这么快?!是找到了福伯,还是…
她立刻丢下手中的名册,提起裙摆快步冲向府门。身后跟着一群同样心焦的管事护卫。
王府大门再次被推开,风雪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夜枭和他带领的十名玄影卫,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一般,人人带伤,盔甲破损,血迹斑斑,冰冷的铁面具下眼神疲惫却锐利如初。他们沉默地矗立在风雪中,如同十一道经历过惨烈厮杀的黑色磐石。
而他们的中间,用临时扎成的粗糙担架抬着的…正是浑身插着数支断箭、脸色金黑、气若游丝、昏迷不醒的福伯!他的伤势比报信骑士描述的更重,尤其是胸口那支几乎没入柄部的黑色羽箭周围,皮肉已经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仿佛被腐蚀过的紫黑色!正是“蚀骨”之毒发作的可怕迹象!
“福伯!”李晚晴惊呼一声,扑到担架前,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颈脉。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气息灼热而紊乱,中毒已深!
“情况如何?”李晚晴强迫自己冷静,抬头急问夜枭,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夜枭的声音透过面具,冰冷而简练:“遇伏。对方伪装成山匪,战力极强,配备军弩和毒箭。粮车大部被劫往西北方向,有军队接应痕迹。救回福总管时已中毒,沿途简单处理,毒性仍在蔓延。折了三人,重伤两个。” 寥寥数语,却勾勒出一场惨烈无比的遭遇战和失败的结局。粮车,终究没能夺回。
西北方向?军队接应?果然是皇帝的手笔!李晚晴的心沉入谷底。但此刻顾不得粮车了!
“快!抬进去!小心平稳!直接抬到西厢暖阁!快!”李晚晴厉声指挥,此刻她不再是王妃,而是一个与死神抢时间的医者,“热水!剪刀!烈酒!蜡烛!把我药箱里所有白色和青色瓷瓶的药全都拿过来!再去个人,把库房里那株用玉盒装着的‘百年雪参’切两片拿来!要快!”
她的指令如同疾风骤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护卫们下意识地听从,小心翼翼却又极其迅速地将福伯抬往西厢。
李晚晴紧跟在后,一边疾走一边快速检查福伯的伤势,眉头紧紧蹙起。“蚀骨”之毒比她想象的更加猛烈霸道,已经侵入心脉!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南宫陌,如同裹挟着地狱寒风般,出现在了回廊尽头!他显然刚从地牢出来,玄色锦袍的下摆还带着未干涸的、暗沉的血迹,周身那股压抑到极致的暴戾杀气尚未完全消散,银色面具下的眼眸猩红未褪!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担架上奄奄一息的福伯,尤其是在看到那支黑色的毒箭和福伯脸上那诡异的金黑色时,周身的寒气骤然暴涨!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毁灭一切!
“王爷!”李晚晴在他那恐怖的杀气席卷而来之前,猛地抬头看向他,眼神清澈而坚定,声音急促却异常清晰,“福伯还有救!但需要时间!请您守住外面!任何人不得打扰!相信我!”
她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和一种奇异的、能安抚狂暴的力量。
南宫陌那即将爆发的、毁天灭地的杀气,在她这清澈坚定的目光和那句“相信我”之下,竟硬生生地停滞了一瞬!他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她,又看了看担架上气息微弱的福伯,紧握的双拳骨节发出咯咯的响声。
最终,他没有闯入,也没有爆发。只是用那嘶哑冰冷到极致的声音,对着空气下令:“封锁西厢院落!擅入者,格杀勿论!”
“是!”周围的玄影卫和护卫齐声应道,杀气凛然!
南宫陌就那样如同门神般,矗立在西厢院落的月亮门下,玄色的身影与风雪融为一体,仿佛一尊守护地狱入口的魔神。他将所有的空间和信任,都交给了门内那个正在与死神搏斗的女子。
西厢暖阁内,灯火通明。
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诡异的、带着淡淡腥甜的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
李晚晴挽起袖子,露出两截莹白的手臂,神情专注到了极致。她的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却亮得惊人。
剪开衣物,暴露伤口。检查箭簇,确认毒性。
“烈酒!”
“刀!”
“镊子!”
“参片吊住他的气!”
她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每一个指令都精准无比。手中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稳如磐石。清创,剜去被毒素腐蚀的烂肉,试图取出那深嵌入骨的毒箭簇…每一下都关乎生死。
暖阁外,风雪呼啸。
南宫陌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一动不动。只有那紧握的双拳和面具下紧绷的下颌线条,泄露着他内心汹涌的焦灼与暴戾。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突然!
暖阁内传出一声极其压抑的、仿佛濒死般的抽气声!紧接着,是瓷器被打碎的清脆声响!以及李晚晴一声短促而惊惶的低呼!
出事了?!
南宫陌周身煞气轰然爆发,几乎想也不想,猛地转身,一把推开了暖阁的门!
只见床榻边,李晚晴脸色惨白如纸,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右手紧紧捂着左臂!而她左臂的衣袖竟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液正从指缝间渗出,滴落在地!
而床榻上,原本昏迷的福伯,不知何时竟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一片浑浊空洞,充满了疯狂和野兽般的嗜血!他的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抓着李晚晴划破他伤口、沾染了毒血的手术刀!另一只手则疯狂地挥舞着,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嗬嗬声!显然是剧痛和毒素侵蚀神经,让他陷入了极致的癫狂,竟在无意识中伤到了离他最近的李晚晴!
“找死!!!” 南宫陌的理智在看到李晚晴手臂鲜血的瞬间彻底崩断!猩红的杀意如同实质般涌出!他一步踏前,快如闪电,五指如钩,直接抓向福伯那疯狂挥舞的手臂!这一下若是抓实,足以将福伯的骨头捏得粉碎!
“不要!王爷!” 李晚晴顾不得自己的伤口,惊骇之下猛地扑过去,用身体挡在了福伯和南宫陌之间!“他毒入脑髓,身不由己!不是故意的!”
南宫陌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距离李晚晴的额头只有寸许!那凌厉的掌风刮得她脸颊生疼!他死死地盯着她手臂上不断渗出的鲜血,又看向她那双写满焦急和恳求的眼睛,胸腔剧烈起伏,狂暴的杀意与某种更深沉的情绪激烈冲撞!
就在这时,暖阁的窗户突然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风雪掩盖的“咔哒”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窗棂!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幽蓝寒芒,如同毒蛇吐信,悄无声息地从窗外电射而入!目标直指——床榻上再次陷入昏迷的福伯的咽喉!
这竟是一支淬了剧毒的、小巧无比的吹箭!时机刁钻狠辣到了极致!趁着屋内混乱、南宫陌注意力被李晚晴伤势吸引的刹那,发动了绝杀!
要将福伯这个可能泄露西山真相的唯一活口,彻底灭口!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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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念设置:**
1. **李晚晴的伤势:** 她被沾染了“蚀骨”毒血的手术刀划伤,是否会中毒?伤势如何?
2. **福伯的生死:** 吹箭来袭,目标直指福伯咽喉!他能否躲过这精准的暗杀?李晚晴和南宫陌能否及时反应?
3. **神秘的刺客:** 窗外发动袭击的是谁?是皇帝派来的影煞?还是那个之前传音的神秘人?他\/她是如何突破玄影卫的封锁,潜入到西厢暖阁窗外的?
4. **南宫陌的暴怒:** 李晚晴受伤,福伯遭遇二次暗杀,彻底激怒了南宫陌。他的怒火将如何宣泄?是否会亲自追杀刺客?
5. **王府的内鬼:** 刺客能如此精准地把握时机潜入到核心区域,是否意味着王府内部那个“贵人”内鬼还在活动,并且为刺客提供了帮助?
6. **“蚀骨”毒的解药:** 福伯毒入膏肓,李晚晴自己也受了伤,能否在短时间内找到解毒或压制“蚀骨”毒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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