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规律的、如同丧钟般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整个正厅的时间仿佛也随之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主位之上,等待着那最终判决的降临。李源和王氏更是连磕头都忘了,瘫软在地,面无人色,只剩下胸腔里剧烈却无声的抽气,如同离水的鱼。
南宫陌缓缓抬起眼眸,那双冰封的眸子扫过地上抖成一片的李源和王氏,最终,却越过他们,落在了身侧的李晚晴身上。
他的目光依旧深沉难辨,但其中凌厉的杀意似乎收敛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在权衡着什么的神色。
李晚晴的心依旧高悬着。她看到父亲和主母那般凄惨的模样,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茫然。她并不希望南宫陌真的因为嫁妆这等事就在回门日对李家下杀手,那于他声名有损,也会将她置于一个更加尴尬的境地。但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意欲何为。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南宫陌开口了。他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冽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李尚书。”
“臣……臣在!”李源如同惊弓之鸟,猛地一颤,慌忙应声,声音嘶哑得厉害。
“本王今日,是陪王妃回门。”南宫陌的语气不急不缓,却字字千钧,“不是来替你清理门户,更不是来替你管教妻女。”
李源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绝处逢生的狂喜,连连磕头:“是!是!臣明白!臣罪该万死,劳烦殿下动怒!臣自行清理!自行管教!”
王氏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喊着:“谢殿下开恩!谢殿下开恩!”
“本王的话,还没说完。”南宫陌冷声打断他们的感恩戴德。
两人瞬间噤声,心脏再次提起。
南宫陌的目光转向李晚晴,语气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却依旧是命令的口吻:“王妃离家三日,想必亦有念旧之物或念旧之地。既已回府,便去看看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像是随口一提,却又带着某种深意:“譬如,你方才提及的那处院落。本王倒也好奇,是何等‘清扫规整’,能让你误以为焕然一新。”
轰——!
这句话,如同又是一道惊雷,劈在了刚刚缓过一口气的李源和王氏头顶!
他还是要追究!他根本没有放过那件事!他只是换了一种更折磨人的方式!他要亲自去看!去看那个破败不堪、象征着他们苛待庶女证据的院子!
李源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那院子哪里经得起看?!那根本就是一处荒废的所在!若是让冥王亲眼看到晚晴生母生前居住在那等地方,那刚才所有的求饶和保证都成了天大的笑话!冥王的怒火只会更盛!
王氏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那院子她早已抛之脑后,多年未曾理会,如今怕是比猪圈好不了多少!她慌忙抬头,想要阻止:“殿下!那等处所偏僻脏污,恐污了殿下和王妃的眼!实在不值得……”
“嗯?”南宫陌一个冰冷的单音,瞬间将王氏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让她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只剩下惊恐的呜咽。
李晚晴的心,在南宫陌说出那句话时,猛地一颤。
她提及生母院落,本意是想 subtly 地揭穿李家的虚伪,为自己和生母争一口气。但她从未想过,南宫陌会直接提出要亲自前去!那是她心底最柔软、也最伤痕累累的角落,藏着太多不堪回首的冰冷记忆。她并不愿意将那片疮痍,彻底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
那会让她感到难堪,感到一种无处遁形的卑微。
然而,当她撞上南宫陌投来的目光时,那目光深邃,平静,却仿佛带着一种无声的力量,不是在窥探她的狼狈,而是在给予她一个机会——一个亲自去面对、去清理、去为过去那个无助的自己和她早逝的生母,正名和讨还公道的机会。
是他用这种强势到近乎霸道的方式,在为她撑腰。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心中涌动着酸涩与感激交织的复杂浪潮。她明白,这是他的方式。冥王的方式。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眼眶的微热,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殿下所言甚是。妾身……确有几件旧物,或许还留在院中,想去寻回。只是那院落久无人居,恐有蛇虫鼠蚁,殿下万金之躯……”
“无妨。”南宫陌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本王征战沙场时,尸山血海亦如履平地。区区荒院,何足道哉。”
他站起身,玄色衣袍拂动,带起一阵冷冽的气息。“带路吧。”这话是对李晚晴说的,也是对整个李家下的命令。
李晚晴也随之起身。她知道,已无转圜余地。或者说,从他开口的那一刻起,这就已成定局。
李源和王氏面如死灰,如同被押赴刑场的囚犯,互相搀扶着,哆哆嗦嗦地爬起来。李源声音发颤地对管家吼道:“还……还愣着干什么!快!快让人去……去把那院子……不,来不及了……快去前面开路!”
管家连滚爬爬地冲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吆喝下人赶紧去清理道路,尽管他知道这完全是徒劳。
李家的族亲们面面相觑,不知是该跟着去,还是该留在原地。最终,几个辈分高的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跟在了后面,其余人则如蒙大赦般留在厅中,个个脸色发白,心有余悸。
李明珠还瘫坐在地上,无人理会。她看着父母如同丧家之犬般跟在冥王和那个贱人身后,看着那个她从未放在眼里的庶妹此刻竟引领着所有人的方向,巨大的落差和恐惧让她彻底失神,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南宫陌迈步向前,李晚晴略落后他半步。他步伐不快,似乎有意在等她。
走出正厅,穿过抄手游廊,越往里走,景致便越是萧条。与前面精心打理、彰显尚书府气派的庭院不同,越靠近府邸西北角,人迹便越显稀少,草木也显得杂乱荒芜起来。
李晚晴的心,随着每一步靠近,也越发沉重。那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冰冷的冬日,漏风的窗户,寡淡的饭食,母亲病中痛苦的咳嗽,还有那些来自其他院落的、若有若无的嘲笑和冷漠……
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南宫陌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她一眼。他没有说话,但那短暂停留的目光,却像是一块投入她心湖的石头,让她纷乱的心绪奇异地安定了几分。
引路的管家和下人们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前面“清理”着其实并不存在的障碍,试图让道路看起来更“像样”一些。
终于,穿过一道几乎被荒草掩埋的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或者说,是骤然荒凉。
一片明显久未打理的院落出现在众人面前。院墙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灰砖,几处甚至有了明显的裂缝和缺口(绝非新砌)。院门歪斜地半开着,门板上油漆剥落,布满污渍,门环锈迹斑斑(绝非新换)。院子里杂草丛生,几乎有半人高,枯黄的藤蔓肆意攀爬,覆盖了半面墙壁。一间低矮的正屋和两间小小的厢房瑟缩在荒草之中,窗户纸破烂不堪,屋檐下结着蛛网,一派破败凄凉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败和尘土混合的气味。
这与前院乃至李晚晴方才所说的“焕然一新”,形成了何等刺眼且残酷的对比!
李源和王氏看到这景象,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他们此刻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王氏更是悔恨交加,早知道……早知道哪怕做做样子,也该派人来稍微收拾一下!
李晚晴站在院门前,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荒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这就是她和她母亲生活了多年的地方……这就是李家口口声声的“不曾苛待”!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来。
南宫陌停住了脚步。他静静地站在荒芜的院门前,目光扫过那歪斜的门板,斑驳的墙壁,丛生的杂草,以及那扇破败的、仿佛随时会坍塌的屋门。
他没有立刻说话。
周遭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过荒草发出的簌簌声响,更添几分萧瑟。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冥王的反应。恐惧如同实质的浓雾,笼罩在每个李家人的心头。
良久,南宫陌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利箭,倏然射向面无人色、抖如筛糠的李源和王氏。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足以将人彻底摧毁的风暴:
“李尚书,李夫人。” “这便是你们口中的,‘清扫规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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