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内，死寂如墓。
往日里象征着羽国最高权力的金銮宝座，此刻在摇曳的宫灯映照下，显得空洞而冰冷。蟠龙金柱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鬼魅。殿内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陈年檀香、血腥气以及绝望的气息。
皇帝南宫旭，身着明黄色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端坐在龙椅之上。他试图维持住帝王的威仪，但微微颤抖的手指、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以及那双布满血丝、深处藏着惊惶的眼睛，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崩塌。他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徒劳地披着华贵的皮毛，等待着猎人的最终审判。
殿门处传来的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咚……咚……咚……
南宫陌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他依旧一身玄甲，猩红披风垂地，银色面具隔绝了所有表情，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冰封的寒潭，扫过殿内寥寥无几、面如土色蜷缩在角落的几名官员和内侍，最终，定格在龙椅之上的南宫旭身上。
他没有立刻上前，就那样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仿佛从地狱踏入了人间，却带来了更深沉的黑暗。
“护……护驾！”一个忠心耿耿的老太监尖着嗓子，颤抖地挡在龙椅前，尽管他自己也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南宫陌甚至没有看他，目光穿透了这可怜的阻碍，直刺南宫旭。
“皇兄，”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摩擦般的质感，冰冷地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别来无恙。”
这声“皇兄”，没有半分温情，只有蚀骨的寒意和浓烈的嘲讽。
南宫旭猛地一震，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南宫陌！你……你带甲入殿，剑履上朝，屠杀禁军！你想做什么？弑君篡位吗？！朕是天子！是受命于天的皇帝！”
“天子？”南宫陌缓缓抬步，向内走来，滴血的剑尖在光洁的金砖上划出细微而刺耳的声响，留下一道蜿蜒的暗红痕迹。“一个勾结敌国，引狼入室；构陷忠良，自毁长城的天子？”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身上的煞气如有实质，压迫得那几名官员和内侍几乎窒息，纷纷跪伏在地，不敢抬头。
“你胡说！”南宫旭猛地站起，旒珠剧烈晃动，发出凌乱的碰撞声，“朕是为了羽国江山！你功高震主，拥兵自重，朕若不制衡你，这天下迟早姓南宫陌！”
“制衡？”南宫陌在御阶前停下，仰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兄长，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悲凉与讥诮。“用‘霜烬’之毒，在我凯旋庆功酒中下毒，令我经脉受损，容颜尽毁，这是制衡？”
他话音落下，袖袍一拂，一枚小巧的、已经氧化变黑的银质酒盅，“当啷”一声落在御阶之下。
“还是说，在我重伤未愈之际，密令监军断我粮草，将我行军路线泄露给敌国，欲置我于死地，这是制衡？”
又一份染血的密信，从他手中飘落，上面盖着皇帝身边影卫的独特暗记。
南宫旭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亦或是，”南宫陌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锥刺骨，“为了除掉我这个心腹大患，你不惜与北狄蛮族暗中勾结，许诺割让边境三州，引他们入寇！致使边境烽烟再起，万千百姓流离失所，边军将士枉送性命！这，就是你南宫旭的制衡之道？这就是你守护的羽国江山？！”
最后一句，如同惊雷炸响在整个宣政殿。
跪伏的官员中有人忍不住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他们或许知道皇帝忌惮冥王，却绝想不到，陛下竟然会做出如此通敌卖国、自毁根基之事！
“不……不是……你污蔑朕！”南宫旭彻底慌了，他指着南宫陌，状若疯癫，“这些都是你伪造的！是你想篡位的借口！”
“伪造？”南宫陌冷笑一声，那笑声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皇兄，你莫非忘了，你身边最信任的掌印大太监，陈福？”
殿内角落的阴影里，一个一直低眉顺眼、仿佛不存在的胖太监身体猛地一僵。
南宫陌的目光如电般射去：“陈公公，你暗中为皇兄传递了十七封与北狄往来的密信，每一次的使者，都经由你在宫外的侄子接头。需要本王将你的侄子，以及北狄那边截获的、盖有皇兄私印的回信，都请到这大殿之上吗？”
陈福“噗通”一声瘫软在地，浑身抖如筛糠，裤裆处瞬间湿了一片，腥臊之气弥漫开来。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都是陛下……是陛下逼奴才做的！奴才不敢不从啊！”
“废物！”南宫旭见状，彻底绝望，一脚踹翻龙案，笔墨纸砚散落一地。他指着陈福，又指向南宫陌，癫狂大笑：“是！是朕做的！那又如何？南宫陌，你凭什么？凭什么你生来就天赋异禀，凭什么你就能战无不胜，凭什么那些武将只认你冥王，不认朕这个皇帝！朕才是天子！这天下是朕的！朕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威胁到朕的皇位！你，必须死！”
这歇斯底里的自白，彻底撕碎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殿内残留的官员们面无人色，心中最后一丝对皇权的敬畏也荡然无存。通敌、弑弟、陷民于水火……如此君王，与魔何异？
南宫陌静静地看着他癫狂的表演，眼神里最后一丝属于兄弟的微弱联系，也彻底断裂、冰封。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剑，剑尖遥指南宫旭。
“你的皇位？”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是用忠臣的鲜血染红的，是用边境的焦土垒砌的，是用这羽国万千子民的骸骨堆成的。南宫旭，你，不配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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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府，地下密道。
火把的光芒跳跃着，映照出李晚晴沉静的侧脸和墨影凝重的神情。那条被偶然发现的密道，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深、更复杂。墙壁上不再是粗糙的土石，而是换上了规整的青砖，显然经过了长期的经营和维护。
“王妃，看这里。”墨影蹲下身，用剑鞘拨开角落的一处浮土，露出了一个雕刻在砖石上的印记——那是一个抽象的、环绕着荆棘的鸟形图腾。
李晚晴瞳孔微缩：“这不是宫中的印记，也非羽国任何一个世家的徽记。”她博览群书，对各方势力符号均有涉猎，却对此图毫无印象。
“属下也未曾见过。”墨影沉声道，“但这印记在此处出现，绝非偶然。这密道，恐怕不单单是陈福那条老狗用来传递消息那么简单。”
他们继续深入，密道开始出现岔路。一条似乎通往皇宫方向，而另一条，则指向截然不同的城外方位。
“分头探查已不可能，”李晚晴当机立断，“我们人手有限，不能再分散。墨影，你带两人继续沿通往皇宫的方向小心探查，看能否找到与陈福或其他势力勾结的更直接证据。我带其他人原路返回，守住出口，并将此图腾临摹下来，或许……殿下会认得。”
她心中隐隐有种预感，这错综复杂的密道和神秘的图腾，牵扯的可能是一个比皇帝、比当前叛乱更深、更危险的旋涡。陈福，或许也只是一枚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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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政殿内，气氛已至冰点。
南宫陌的剑尖，距离南宫旭的咽喉，只有一寸之遥。那冰冷的剑气，刺激得南宫旭颈部的皮肤泛起细小的疙瘩，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了他。
“你……你不能杀朕……”南宫旭瘫坐在龙椅上，冕冠歪斜，龙袍凌乱，涕泪交流，再无半分帝王威仪，“朕是皇帝……弑君者，天下共击之……你会遗臭万年……”
“遗臭万年？”南宫陌嗤笑，“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更何况，一个通敌卖国、引发内乱、致使京城险些沦陷的昏君，暴毙于乱军之中，不是合情合理吗？”
他手腕微动，剑锋似乎就要递出。
“等等！”南宫旭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欲，他猛地抓住龙椅的扶手，嘶喊道，“南宫陌！你就算杀了朕，你也坐不稳这江山！你以为你赢了吗？你错了！有人……有人不会让你如愿的！”
南宫陌动作微微一顿，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谁？”
“呵呵……哈哈哈……”南宫旭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你永远也猜不到……他们的势力，遍布朝野，渗透江湖……就连你这冥王府，也未必干净！朕不过……不过是他们摆在明面上的傀儡罢了！你杀了朕，就是正式向他们宣战！南宫陌，你的下场，会比朕惨烈千百倍！”
这番话信息量巨大，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让整个大殿的气氛变得更加诡谲。
藏在暗处的势力？连冥王府都未必干净？
南宫陌眼神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南宫旭，试图分辨他话语中的真伪。是垂死挣扎的胡言乱语，还是确有其事？
联想到晚晴之前遭遇的、并非来自皇帝或叛军的精准刺杀，一股更大的阴云似乎正在汇聚。
就在这时——
“报——！”一名玄甲亲卫快步走入大殿，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启禀殿下！王府传来急讯！”
南宫陌心头莫名一紧，收回指向南宫旭的剑，沉声道：“讲。”
“王妃在府内发现隐秘通道，通道内发现不明势力印记。此外……”亲卫顿了顿，声音愈发凝重，“王妃在通道中，发现了少量……‘烬尘’的残留痕迹。”
“烬尘”二字一出，南宫陌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无比恐怖！
那是当年导致他身中“霜烬”之毒的关键催化剂！若非“烬尘”引发他体内旧伤，那“霜烬”之毒未必能那般轻易侵入他的心脉！这东西，据他所知，早已随着那名下毒的御医“意外身亡”而绝迹。
如今，竟然出现在冥王府的密道之中？！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当年毒害他的，可能不仅仅是南宫旭！还有另一股势力，提供了这关键的“烬尘”，甚至可能参与了整个阴谋！
南宫旭也听到了亲卫的汇报，他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混合着恐惧和幸灾乐祸的笑容。
“看吧……朕没说错吧……他们……他们来了……南宫陌，你和我，都不过是棋子……哈哈……哈哈哈……”
南宫陌猛地转头，目光如冰锥般刺向癫笑的南宫旭。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对亲卫下令：“将他拿下！严密看管，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
两名如狼似虎的玄甲卫上前，将状若疯癫的南宫旭从龙椅上拖了下来。
南宫陌不再看那个失败的皇帝一眼，他转身，大步向殿外走去。猩红的披风在他身后划出一道绝绝的弧线。
皇宫的清算暂告一段落，皇帝的罪行已然昭告。
但一个更庞大、更隐蔽、缠绕着昔日剧毒与新近阴谋的黑暗谜团，已浮出水面。
（第二章 完）
悬念：
1. 神秘势力“荆棘鸟”：密道中的荆棘鸟图腾代表着什么？这股连皇帝都畏惧的隐藏势力究竟有何目的？他们与当年的“霜烬”之毒有何关联？
2. 冥王府的内奸：“烬尘”的出现证实冥王府内部曾被渗透，这内奸是已被清除，还是依旧潜伏？ta是否会威胁到李晚晴的安全？
3. 南宫旭的结局：他被暂时关押，他口中关于“隐藏势力”的信息是真是假？他还会吐出什么秘密？
4. 南宫陌的应对：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复杂局面，南宫陌将如何调整策略？他能否在掌控朝局的同时，揪出这条更致命的“暗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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