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炎不敢贸然下去,透过松针缝隙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心想:“看来这雷鸣震也是个重情义的,倒并非是谷风那一路人。只看他因为谷风逃跑的事而与之断交,心中还是有大义的。日后若有机会,该当好好与他交个朋友才是。”
又看了下,直到确信已两人已经走远,这才敢放下心来,刚要跃下,忽然前方崖后闪出一个人来,徐炎吓了一跳,赶忙缩回藏好,一看竟然是谷风。只见他径直走向不远处的“五松亭”,来回踱步,不多时,一个苍颜皓髯的白衣老者走了过来,正是他父亲谷虚怀。
徐炎心道:“这俩父子怎的到这里来了?刚走了雷家父子俩,又来了他们,不知又要耽搁多久,这便如何是好?”他虽然焦急万分,但此刻骑虎难下,“幸好他们这次没有到树下来,否则以谷老爷子的功力,纵然我再怎么屏息不动,也必然得被他察觉。”但毕竟那五松亭距着这里并非太远,徐炎也不敢大意,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此时四下空寂,那五松亭里两人说话徐炎隐约还能听见。谷风问道:“爹,你非把我叫来这儿干什么?”谷虚怀道:“哼,你干的好事,看给我惹下多大的麻烦。”谷风却满脸玩世不恭,笑问:“我干的好事多了,爹你说那个啊。”谷虚怀虽然心中有气,却拿这个宝贝儿子无可奈何,按住性子道:“装什么糊涂,我且问你,那丫头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谷风问:“谁?”
谷虚怀真有些来气了,“我跟你正经说话,你再胡闹装傻,当我真不敢教训你吗?”说着举起了右掌,谷风装出一副惧怕的样子,轻轻把他手按下,笑道:“爹,我就闹着玩呢,何必真生气,你不就说小玲子吗?我敢对这东岳大帝发誓,我绝对没杀她。”
这下连徐炎听得都心头火起,“这人明明早就知道他爹说的是小玲子之死的事,却毫无愧疚悲怜之意,一味地插科打诨,真真是可恶!”想到这里,猛地察觉气息有些粗重,赶紧平静心神。
谷虚怀又问:“没杀她,她怎会出现在那废园里?”谷风似是不情愿地道:“三日前她来找我,非要我娶她给她个名分,爹,你不也说过吗?咱们谷家是什么家世,怎可能娶这种乡下丫头?我就一口回绝了她,然后就走了。”谷虚怀道:“既不是你杀的,那妇人找上门来的时候你怕的什么?”
“谁,谁怕了?”
谷虚怀哼道:“在我面前抖机灵,你还差远了。那日那丫头来找你,真的只是为了要名分吗?”谷风道:“真的,这种人我见多了,就是想赖上我,骗取我们家的钱财罢了。”
“说谎!”谷虚怀两眼似刀,盯着他沉声道。
谷风被父亲看的有些发毛,“爹,你相信我呀,她的死真的跟我没关系。”谷虚怀冷冷道:“这么说,那孩子也跟你无关了?”谷风的脸一下子煞白,“我……”他不敢回避谷虚怀的眼神,终于说道:“直说了吧,那天她来找我,告诉我说她……她有了。我开始也是一懵,后来想这事关谷家的声誉,就没敢惊动你,把她带到那废园,先是好生劝慰她,让她顾全谷家名望,这孩子断不可要。哪知道这平时对我百依百顺的小妮子不知道发了什么失心疯,执意就是不肯,还说就是把她杀了,她也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实在无法了,就甩给她二百两银票,说你要愿意生只管生去,这些银子也尽够你们娘俩过活了,只是不要再来找我,我也永不再见你。我说完就走了,之后的事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谷虚怀问:“难道那妮子就没再说什么?”谷风道:“好像,好像听她哭哭啼啼地说什么,你要不管我们,我就一头跳进这井里死了算了……”说到这里,看到父亲射向自己的凌厉的目光,不禁打怵,“我,我只当她是说的气话,哪知道她当真的?”
徐炎听了怒气难平,只知这谷少爷行径浮浪,哪知竟凉薄如此,纵然他对小玲子无情,对自己的亲生骨肉竟视同蝼蚁,心中对他由厌恶已转为憎恨了。
谷虚怀气的须发直竖,“瞧你干的好事!我早告诫你自重身份,不要跟那丫头来往过密,你全当耳旁风,整日价招蜂引蝶招猫逗狗,如今你说人家的死跟你无关,有谁能信?”谷风满不在乎道:“反正我说了不是我,你爱信不信。”谷虚怀道:“我信你有什么用?那妮子的爹妈肯信你吗?不然怎么会她娘吵闹在前,她爹随后又找上门来?”徐炎吃了一惊,“她爹?想必是那位张大叔了?她来东岳山庄了?嗯,任是哪个做父亲的,听得女儿惨死,不会不去讨个公道的。”
谷风恨恨道:“这两个老东西怎么没完没了的。”谷虚怀道:“在泰安城中那妇人那么一闹就罢了,毕竟没什么外人。如今他爹竟然找上山来,若不是我好言劝慰,赶紧将他拉开,让各路豪杰看见,谷家的脸还要不要了?”谷风道:“好,都怪儿子不好,给您惹麻烦了。爹你放心,那老儿以后不敢再来了。”
谷虚怀诧异道:“怎么说?”谷风得意道:“您把他劝走之后,我在他下山路上拦住他教训了一顿。”谷虚怀一惊,忙问道:“你把他怎么了?”徐炎吃惊更甚,心怦怦直跳,恨不能跳出嗓子眼,竖起耳朵听着。
谷风道:“也没怎么,就是用‘飞云掌’打了他一掌,告诫他以后别再来惹事,否则休怪本少爷不客气。”谷虚怀责备道:“他又不会武功,那点体格,如何抵受的了?谷家的绝学,是叫你用来做这个的吗?”谷风满不在乎,笑道:“您急什么?我知道轻重,只用了两成内力,打的他吐了口血。放心,他常年钻山越岭的,身子健壮,死不了的。”谷虚怀冷冷道:“你该不会把他杀了吧?”谷风道:“没有,我亲眼看着他连滚带爬地下山的。”见父亲依旧双目如电的看着自己,“绝对没有,您还信不过我吗?”
徐炎在树上双拳紧握,怒火中烧,恨不能立刻跳下去与他理论。但他心知谷虚怀在这里,注定是徒劳,只得强压怒气,暗道:“信你才有鬼!若不是轻信你的花言巧语,小玲子也断不会落得这般惨死下场。只怕你这厮存心报复害人,张大叔可千万别出事啊。”
却想不到谷虚怀也道:“但愿他千万不要有事,若不然,你的祸就闯大了。”谷风满不在乎道:“就算是死了,一个穷酸种地的,贱命一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谷虚怀喝道:“住口!你忘了咱家的祖训了吗?”
谷风不耐烦地别过头,道:“怎不记得,打我记事起,你都叮嘱我八百遍了,‘凡谷家子孙,一不许结交锦衣卫,二不许杀姓张之人,违者祖宗不佑。’爹,我真想不明白,咱谷家先祖为什么要定下这么稀奇古怪的家训,咱们平日官府王公的结交的还少吗,怎么偏偏就锦衣卫靠近不得?再说,姓张的怎么了,怎么就杀不得?要是有姓张的要杀咱们,难道咱就伸长脖子等人杀不成?”谷虚怀斥道:“祖宗自有祖宗的远虑,你懂得什么?”谷风道:“就算当年祖宗有什么难言苦衷,这都几百年了,还守这老规矩干什么?”谷虚怀正色道:“祖宗之法,就是过一万年,也要恪守!否则就别做谷家的子孙。我再问你,那丫头真不是你杀的?老张头也没死?”谷风格外不耐,没好气道:“爹,你到底要我说几遍,说不是就不是,说没有就没有!”
谷虚怀点头道:“没有就好,不然,就是我肯饶你,祖宗也不会饶你。”见谷风虽然唯唯听着,但东望西瞧,脸有不屑之色,不禁心中有气,缓缓走到亭边立住,怅望云海松涛,山峦叠峙,长叹口气说:“总怪我平日对你太过娇惯,害你做出这么多荒唐事来。”谷风道:“爹,这话我从小都听出茧子了,又提这干嘛?”
谷虚怀道:“你觉得烦,爹也觉得累呢。你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乱世烽火少年行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