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谷虚怀这么解释,也就不再多说,坐下来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忽然一个仆役快步跑进来,走到谷虚怀身旁悄声耳语了几句,谷虚怀双眉一轩,“哦?”放下手中酒碗,“快些准备相迎。”
话音刚落,便听门口仆役传报,“刘大人到!”
原本喧闹的雄风堂前一下子寂静下来,接着院门大开,两队荷刀武士快步跑进来,于红毯两边整齐列队,从门口一直列到堂前,随后几个军汉鸣锣开道,又几个军汉擎着锦旗前后扈从,才见两个大官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一个身形瘦削四十上下年纪,身着锦袍腰佩军刀,虽未穿盔甲,也能看出是个武官。另一人则体态偏胖,面皮白净,上面一对八字胡,下面一缕山羊胡,始终笑容可掬。徐炎虽不认得那人,可一身装束却是再熟悉不过,竟然是个锦衣卫,而且服色上看,官阶应与林子枫、秋横戈他们一般。
那两个官员刚走到中庭,谷虚怀已经快步迎下阶来,远远冲那锦袍官员抱拳道:“刘大人,劳您大驾光临,老夫真是惶愧啊。”那锦袍官员看来和他交情颇深,毫不倨傲,也抱拳笑道:“谷老爷子大寿,如此喜事,下官怎能不亲来拜贺?”
徐炎轻声自语道:“这官是谁,好大的排场。”欧阳明一旁小声笑道:“你连他都不认识,他就是山东总兵刘良佐。”徐炎一听这名字有些熟,一时想不起哪里听过,还是范清华说道:“莫非就是那日谷风说的‘花马刘’?”欧阳明道:“正是,这家伙坐镇山东多年,打清军、剿流贼从来就是畏首畏尾,可如今也做大成势,成了一方地头蛇了。”
这时又听刘良佐指着一旁那锦衣卫军官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锦衣卫副指挥使马吉翔马大人,这位是咱山东的豪杰谷老爷子,马大人想必是听说过的。”马吉翔似是天生一副笑脸,这时更是满脸堆欢,两撇胡子都随着张了起来,朝谷虚怀恭敬一揖道:“下官虽然身属朝廷,不怎么涉足江湖,但‘岱岳青松’的大名,下官早已是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见尊严,幸何如之。”
谷虚怀看了他一眼,却仅微微抱拳还了一礼,没有答话,马吉翔不觉有些尴尬,但饶是如此,他仍是笑脸以对,丝毫看不出生气。
刘良佐朝后一摆手,喊了声“抬进来!”接着就见门外又进来一堆健壮军汉,抬着三口箱子来到堂前一一打开,只见里面满是绫罗绸缎、翠玉珊瑚和莹白银锭,在阳光下分外闪耀,引得众人看了啧啧称奇。
谷虚怀道:“刘大人,你能屈尊亲至,为我这老头子贺寿,老夫已是感激莫名了,如何能再送如此重的礼?老夫实不敢受。”刘良佐笑道:“老爷子寿辰,乃是莫大喜事,区区一点薄礼,不过是略表寸心,你我这么多年了,老哥可莫要嫌弃啊。”谷虚怀道:“哪里哪里,既如此,老夫就冒昧收下了,快请堂中上座,咱们共饮几杯。”刘良佐笑道:“正有此意。”说着一挥手,那些列阵的武士纷纷退出门外,自己则和马吉翔一起,跟谷虚怀走进雄风堂。
谷家的仆役则接了那些礼物,抬到后堂去了。望着那三只沉甸甸的大箱子,和徐宁坐在一桌的那人道:“这姓刘的出手真是阔气,就这三箱子,给我下半辈子都够花了,还说什么区区薄礼?”
另一人道:“说的是啊,这刘良佐也真舍得给。”那姓刘的老者道:“你们知道什么,你们只见今日他送了谷老爷子三箱子,却不知往日谷老爷子送了他十箱子都不止,所谓礼尚往来,不过如此。”先前那人啧啧道:“谷家真他妈的家大业大,怕是要比济南府的德王爷还富吧。”另一人不信,“不至于吧,听说这些王爷家里,地面都是用金子铺的,谷家再厉害,能跟他们比?”
姓刘老者又道:“别管能不能比,早在上次清军入寇的时候,打破了济南府,德王府被洗劫一空,他德王爷也做了清军的阶下囚,被抓到关外去了。可谷家却历经风雨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凭这,谷老爷子就比德王强。”
那两人连声附和道:“对对,搜刮积蓄了一辈子,还不是给别人做嫁衣裳。”
“就是啊,钱挣得多少无所谓,有命花才是本事。”
这些人侃侃而谈,那边雄风堂中早已在首席中让出首位,谷虚怀请刘良佐和马吉翔坐下,首先向他们引荐了江天远和一众共坐首席的成名江湖人物,二人跟他们一一寒暄,无非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之类的客套话。只是这些人对刘良佐他们的态度却是大相径庭,江天远等几个正道高手神色颇为冷淡,似是不愿与这些官府中人过多接触,尤其对马吉翔这个锦衣卫连话都不说,而鹰爪门掌门万云鹏、二龙会当家仇毅、蒋天雄等人,则分外热情,赢得刘良佐和马吉翔对他们也笑脸相待。
众人坐定后,刘良佐笑道:“谷老哥,要说我真是羡慕你,有这么一座山庄,逍遥快活赛过神仙,哪像兄弟我,整日为了朝廷驰骋沙场,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唉,不能比,不能比啊。”
在场群雄多有知道他为人的,闻言纷纷嗤之以鼻,暗骂他恬不知耻。
谷虚怀道:“咱们同在一方水土,刘大人几时有空,只管来长住,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便是。”刘良佐笑道:“那可使不得,你这神仙府第,岂是寻常人能消受的,我在这儿住上几天,怕是得安乐的走不动道喽。咱就是这操心受累的命,还是安心报效朝廷吧。”
蒋天雄道:“刘大人对朝廷赤胆忠心,我等佩服。”刘良佐道:“要说赤胆忠心,诸位才是刘某的楷模啊。昨日一战,全靠万掌门、仇大当家、蒋二当家以及众位英雄不畏艰险,奋死拼杀,才击退了清军,大扬我大明声威。要让皇上知道,定然是大感欣慰,马大人,你说是不是?”
马吉翔笑脸不改,“不错,回京后,本官一定将众位英雄的壮行义举奏明圣上,请朝廷下旨犒赏。”他两人嘴上说“众位英雄”,眼睛却只看着谷虚怀请来的绿林群豪那边,于这一边的正道群雄默然无视。那边万云鹏等欢呼叫好,却惹得这些正道群雄心中不忿,个个面有怒色,只是碍于谷虚怀的面子,不便当场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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