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最深处的地牢,阴暗潮湿。
空气里混杂着铁锈和霉腐的气息,墙壁上昏黄的油灯,将人的影子拉扯得如同鬼魅。
“枭”被铁链牢牢锁在刑架上,一身黑衣早已被撕裂,露出精壮的肌肉和累累伤痕。
他抬起头,那双曾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却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
他死死盯着地牢门口那个缓步走入的身影。
林晚。
她依旧是一身素雅的长裙,与这肮脏血腥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身后没有跟着任何一名护卫,只身一人,平静得像是来后花园散步。
“枭”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饱含轻蔑的冷哼。
一个女人。
一个只会用些下三滥粉末的女人。
也想从他口中问出东西?
“不必白费力气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属于“鬼影”统领的骄傲,“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林晚没有理会他的挑衅。
她走到刑架前,从袖中取出一个通体剔透的琉璃小瓶。
瓶中盛着半瓶无色透明的液体,在灯火下,折射出危险而诡异的光。
“我不会对你用刑。”
林晚的声音很轻,在这寂静的地牢里却异常清晰。
“因为我知道,寻常的皮肉之苦,对你们这种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来说,毫无意义。”
她拔开瓶塞,一股难以言喻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枭”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
“这里面,是我新调配出的东西,我叫它‘蚀骨水’。”
林晚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介绍一道菜。
“它不会让你立刻死去,甚至不会伤及你的皮肉。”
“只要一滴,沾在你的身上,它会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渗入你的骨髓。”
“然后,你会清楚地感觉到,有亿万只蚂蚁,在啃噬你的每一寸骨头。”
“那种痒和痛,会从骨头缝里钻出来,深入你的灵魂。”
她的描述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地牢里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最有趣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你的神智会一直保持绝对的清醒。”
“你会清醒地感受着自己的骨头,是如何被一寸寸啃食殆尽的。”
“枭”的瞳孔猛地一缩,但随即,脸上又恢复了那种不屑的冷笑。
“故弄玄虚!”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我‘鬼影’的人,什么酷刑没见过?你这点吓唬小孩子的把戏,收起来吧!”
林晚没有动怒。
她只是点了点头,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也好。”
她转身,从墙角一个食盒里,取出了一块尚在滴血的新鲜猪肉。
她将那块巴掌大的生肉放在一张石凳上。
在“枭”的注视下,林晚倾斜琉璃瓶,小心翼翼地,将一滴透明的液体,滴落在那块鲜红的肉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只听见“滋啦——”一声轻微的、仿佛水滴落入滚油的异响。
下一瞬,令“枭”毕生难忘的恐怖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滴液体落下的地方,瞬间冒起一股青白色的烟雾,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和酸气!
那块鲜红的猪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碳化,并向下凹陷!
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嘴,正在贪婪地吞噬着血肉!
不过短短三五个呼吸的时间。
那块厚实的生肉,竟被硬生生腐蚀出了一个贯穿前后的小洞!
洞口的边缘,血肉模糊,一片焦黑,还在持续不断地冒着细微的烟气。
地牢里,死一般的寂静。
“枭”脸上的冷笑,彻底凝固了。
他眼中的不屑与骄傲,如被狂风吹散的沙堡,瞬间崩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
冷汗,从他的额角滑落,浸湿了鬓角。
这不是毒药!
更不是什么江湖把戏!
这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来自地狱的力量!
他毫不怀疑,如果那一滴液体是落在自己身上……
林晚将琉璃瓶的塞子重新盖好,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她转过身,重新看向面如死灰的“枭”。
“现在,还觉得我是故弄玄虚吗?”
“枭”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林晚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动摇,知道火候到了。
她没有再提“蚀骨水”,而是从袖中拿出另一件东西。
那是一份卷宗。
她将卷宗展开,扔在“枭”的面前。
“看看吧,这是天机阁一刻钟前截获的、从二皇子府送出的密令。”
“枭”艰难地低下头,目光落在卷宗上。
上面的字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二皇子赵询的心腹手笔。
而内容,只有短短八个字。
“行动失败,清除痕迹。”
轰!
这八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枭”的天灵盖上!
清除痕迹!
他当然明白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和他的弟兄们,从任务失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主子当成了弃子!
意味着,无论他们是死是活,都会被彻底抹去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死亡的恐惧,和被无情抛弃的愤怒与绝望,像两只巨手,狠狠撕碎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
“为什么……”他喃喃自语,眼神空洞。
“因为你输了。”
林晚的声音,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最后的幻想。
“一个失败的工具,唯一的价值,就是被销毁。”
“枭”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血丝,那是一种混杂着仇恨、不甘与疯狂的光。
他彻底崩溃了。
“我说!我什么都说!”
他嘶吼道:“主谋就是二皇子赵询!是他让我们来活捉你,逼问配方!”
“为了防止我们失手被擒,他还在城外三十里的‘风陵渡’安排了一处秘密据点!”
“那里……那里不仅有接应我们的人手,还有一个暗格,存放着他……他与吏部侍郎王瑞等人私下往来的账本和密信!”
话音落下,地牢外,一直静立在阴影中的赵奕,眼中闪过一道冰冷的杀机。
青锋的身影无声出现,对着赵奕单膝跪地。
“去风陵渡。”
赵奕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把东西,一样不少地,给本王带回来。”
“遵命!”
青锋领命,身影再次融入黑暗。
不到半个时辰。
当青锋将一个沉甸甸的铁盒放在书房的桌案上时,赵询布在风陵渡的后手,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到京城里的任何消息。
赵奕打开铁盒,里面是几本厚厚的账册和一沓信件。
他随意翻看了几页,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林晚走到他身边,看着那些足以让朝堂震动的罪证。
赵奕合上账本,抬头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运筹帷幄的锐光。
“这些东西,还不足以扳倒一个皇子。”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但足以……让他断掉一条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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